双筒猎枪,烧蓝发出森森的幽光,别尔乌津接在手里,情不自禁地端起来瞄准。看来,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使他冲动了,于而龙对主人讲:“看见没有?沙文主义来精神了,不过,你得想法让他打到点什么才好,哪怕一只瘟山鸡,或者一条傻狍子,要不然,他会认为丢了他们的国光。”
他们在一群嘶嘶乱窜的猎犬护卫下,由几名精明的猎手陪同,在黑森森的老林里,足足折腾了大半天,累得人仰马翻,精疲力竭,才抬回来那条蹲了一冬天仓,而变得瘦弱不堪的棕熊,以及其他一些猎获物。
黔之驴乐不可支,向年轻的翻译滴里嘟噜说个没完,小狄是个非常娇气的女性,那姣俏玲珑的秀丽身材,那瓷雕似的白净面孔,那晶莹玉洁的皮肤,仿佛透明似的。她正为在森林里跋涉之苦生气不已,哪有兴致翻译别尔乌津的感想,只是笼统地概括一句说:“他说他像伯爵一样,过了一次中世纪的狩猎生活,高兴坏了。”
于而龙问:“他大概讲他们的伯爵,也比我们的好吧?”
廖总工程师笑着:“你呀你呀……”那位伯爵以为他们附和他的观点,一个劲地围着那头棕熊,喊着“哈啦少”……
出差回来还未坐稳,周浩打电话叫他到部里来一次,于而龙有点沉不住气,虽然电话里语调相当平稳,但那是台风眼里的安静,多少是不祥之兆。他知道,“将军”决不会夸奖他的枪法,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他的门。
周浩开门见山:“听说你一枪结果那头熊的性命,是吗?”
黔之驴的枪法实在稀松,可能他那个中尉,是在机关里熬出来的军衔,连打几枪,那头棕熊还在咆哮着逃跑。于而龙禁不住主人和猎手的怂恿,骑兵打活动目标是拿手好戏,一枪就把熊撂倒了。“呵!真了不起啊!看样子芦花牺牲了,神枪手的光荣该轮到你啦!可惜那不是石湖,也不是打游击。于而龙,于而龙,你都搞了些什么名堂,比钦差大臣的谱儿还摆得大,皇帝出巡,也搞不出你的排场,多神气,多威风,人家整个机关干部,都跑到林子里为你吆喝,把熊轰出来,让你射击,你,你……”
无法再回忆下去了,于而龙觉得他耳朵根都发热了,因为“将军”在发火的时候,那江西老表骂起人来,是相当粗鲁的。
廖思源自知是个免于追究的同案犯,直安慰于而龙:“没办法,诱惑有时是不可抗拒的,我们都是夏娃的后代,免不了要去吞食禁果。”
那天,“将军”发完了脾气以后,问他:“听说你打猎回来,还背那个女翻译过河,不会是别人给你造谣吧?”
于而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回答得很干脆:“不是造谣,确有其事。”
“将军”的脸又沉了下来:“她是小儿麻痹症吗?”
“那条小河还挺深,会淹死她的。”
“其他人呢?非得你去背?”
“还有谁?就我们几个抄近道往回走的,让那个外国专家背吗?小狄死活不干,让廖总背吗?他还需要我搀扶着,你说——”
周浩多少理解一点石湖风俗,叹口气:“你该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心地纯洁的呀!”
“我不明白有什么文章可做。”
六十年代初期,别尔乌津走了,小狄“失业”了,于而龙存心要气一气爱嚼舌头根的道学先生,请来了那位瓷娃娃,问她:“还记得那回在林区打猎,我背你过河?”
“记得呀!还有人很说了阵闲话呢!”
“害怕了吗?”
“那有什么好怕的。”她坦率纯洁的两眼明亮如水。
“真的不怕?”
“当然。”
“那好,如果你不反对,我请你给我做秘书来!”
要是小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