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孔大人那边来人了。
秦放鹤抽空见了,还是熟人,孔姿清的头一个心?腹,桂生。
桂生也?是骑马来的,冻得脸和手通红,顾不上喘匀气就麻溜行了礼,“我们老爷说京中情形已然知晓,想必秦侍读是要回?去的。若是夫人、大姑娘和少爷有什么事,只管往那边招呼,便是过去耍,屋子也?是齐备的。”
秦放鹤穿戴齐整,又取了马鞭,“替我谢过你家老爷夫人盛情,叫他放心?,我们也?不是那等硬撑的……”
孔姿清办事,他放心?。
说话?间,秦放鹤便出了门?,翻身上马,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同秦猛迅速消失在晨曦下的山间薄雾中。
时值正月,上元节近在眼前,城内外?各处张灯结彩,扎起高高的门?楼,挂起五色的灯笼。
大街小巷挤满了从全国各地来应考的学子、预备捉婿的豪商巨贾,还有外?头来看热闹的地方百姓、番邦商人。
从人群中间穿梭而?过时,秦放鹤清晰地看到了他们脸上洋溢的快乐和惊叹,是对?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的骄傲和向往,如此纯粹,如此直白。
秦放鹤只来得及短暂地感慨一瞬,然后就直奔汪家而?去。
还没到门?口,管家就带人迎上来,替他牵马,“老爷估摸着您就该到了,饭也?预备好了。”
秦放鹤滚鞍落马,黑色大氅在身后卷起,“师娘和师兄在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爆竹声,不知是谁家延续着春节的喜气。
偶尔一阵风卷过地皮,与雪沫一并?扬起的,还有残破的红色纸皮。
“在,都在,”自?有小厮将马匹牵下去安置,管家则引着秦放鹤往里走,“就等您了。”
一行人步履匆匆,一路穿廊过院,进?到小花厅时,汪扶风一家三口正看人摆桌。
“先去洗漱,”汪扶风披着一件半旧的家常皮袄,见他进?来,摆摆手,“喘匀气来吃饭。”
姜夫人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阿芙他们呢?”
“这几?日城里乱糟糟的,情况未明,我先不叫他们回?来,那边有无?疑他们帮忙看着,倒是更清静些。”秦放鹤去了大氅,果然去用热水洗了手脸,涂了润肤膏脂,去汪淙旁边坐下,“师公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汪淙道?:“也?从外?边回?来了,预备着随时进?宫或去卢府。”
卢芳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没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再?做点什么。
真到了那个时候,董春必须在场。
汪家的人还在外?头盯着,大约辰时前后,卢实也?从城外?匆匆赶回?,但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汪淙拉着秦放鹤去下棋,说些闲话?,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外?,显然都在一心?二用。
第二天,正月十五,宫里也?有了动?静:
天元帝派了两名现任太医来为卢芳枝会诊。
秦放鹤跟汪扶风父子对?视一眼,看来确实不妙。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在等生,有人在等死。
同一时间,卢府。
给卢芳枝会诊完之?后,三位现任、前任太医交换下眼神,留下一人安抚病患,吩咐下人煎药,其余二人则示意卢实出去说。
卢实双眼微红,开门?见山问?道?:“还有多久?”
李太医叹了口气,委婉道?:“若能熬过正月,或有转机。”
言外?之?意,多半熬不过正月了。
卢实用力?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
这么快吗?
李太医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