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臧道:“叔父何出此言,所患不过小病尔。”
慕容恪摇头,往下道:“大司马一职,统领举国兵权,不可以失人,在我之后,当授吴王。你随我征战多年,然若以亲疏次第,皇帝可能会授予凤皇。只是你们兄弟虽才识明敏,却没有经历过大的磨难,连你亦是如此。而国家安危,干系重大,不可昧利忘忧,故我既不选你,也不属意凤皇,而荐吴王,你不可芥蒂。”
慕容臧答:“叔父尝谓五叔之才十倍强于叔父,而叔父之才实十倍强于子侄,侄儿未有不满。”
“很好。你最大的一个长处,就是明事理。”病人以一种长者特有的和蔼与严肃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双成端药过来道:“您该休息了。”
于是慕容臧起身告辞,并不敢与双成对视。双成楞了一下,本想叫住他,想一想又先且放下。
慕容恪接过药喝下,用拧好的湿巾擦了擦嘴:“昔日后赵有一个佛图澄,你听过没有?”
双成笑笑,收拾着药罐药碗:“活了一百一十七岁的那位奇僧?”
“没错。你是医士,你说说他何以如此高寿?”
“由佛门的各种清规戒律得来。”
“哦?”
“作息规律,不食荤腥,不沾酒饮,摆脱一切七情六欲,所谓取法自然,一切皆空。”
“连肉身也是空的?”慕容恪哈哈一笑:“那人还要活那么长做什么?”
双成被逗笑,但仍持严肃道:“空为众形之始,因为不在意,反而更长存。”
“小妮子说得倒头头是道。”
“我有时去听道安大师讲法,他还说,佛法不离世间法,如能在现实世界享受内在精神的安宁,实际上便也达到了一种‘涅槃’。”
“释道安不正是佛图澄的弟子吗?他何时来到邺城?”
“三年前,现在住持受都寺。”
“可像他师傅一样,能施展种种神通异术?”
双成扑哧一声:“不,我从未见过他显示任何异能。他经常做的事是登台讲经,台下诘难纷纷,台上答有余力,最后满座皆服。”
慕容恪想象着那种盛况,连连点头:“玄虚法术,不过能迷惑一时,要使佛法深入人心,传之久远,当有深广之学,宏哲之论。”
“王爷说得很对。”
这时听门外报:“皇帝陛下驾到!”
慕容暐和慕容冲下了辇,慕容臧在前头迎着:“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皇帝挥手:“太原王怎么样了?”
慕容臧低下头。
皇帝明白了,对凤皇道:“你先在这儿候着,待会儿叫你的进的时候再进,知道么?”
凤皇应了一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慕容臧道:“八弟是第一次到军营吧?”
“嗯。二哥,你带我四处看看好不好?”
“皇上一会儿会宣你进去。”
“没关系,就在这附近好了,皇帝哥哥不会生气的。”
慕容臧想了想,经不住他笑容,道:“好吧。”
一开始不断有士兵来往穿梭不停,见到他们,总是先睁大了眼望着凤皇,然后才记得行礼。慕容臧摇头:“瞧,走过了还偷偷拿眼瞅你呢。”
凤皇得意地道:“看来他们也跟平常人一样。”
慕容臧再次摇头,不知是在否认他的观点还是什么,问:“你感觉到了吗?”
不知何时,四周已经鸦雀无声。有一种严肃与凝重迫人而来,让凤皇不由自主提紧了心跳,放长了呼吸。
慕容臧领着他爬上一个小土坡。
一望无际的黑色。
鳞甲耀耀,如黑色的海;矛尖烁烁,似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