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帮众人数也最少,却个个特立独行,完全看心情做事。龙字号,这个号啊——”
大伙听得兴致盎然,冷不防他啧啧两声,拓跋珪道:“这个号怎么啦?”
“这个号的当家可谓多灾多难。第一任姓龙的年纪轻轻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死了;第二任姓龙的刚接管却又因家族内讧被他叔叔害死;他叔叔终于得意了吧,结果得意过头惹到周家,周家官府人一堆堆,还不把他整死?地方某位大员随便一个名义就让他蹲大牢去了。这下第四任继位,被人暴打毙命街头;第五任……唔,第五任现在才上任一个月。”
拓跋遵道:“如此更替频繁竟然还能维持一个大帮的地位?”
安同道:“龙家人多,各房虽然彼此争斗,但关于自己那份到底小心经营,老大死了再推一个上去不就成了。”
贺兰姜听着,忽然想到自己几个儿子。她下意识看拓跋珪一眼,后者正对安同道:“最后一个还没讲哩。”
“最后一个帮,游驼帮。”安同使劲儿咳嗽两声,嗓音显得格外逮劲儿:“这个帮主要做塞外与中原交换的生意,经年用骆驼载东西,有一支北方最大的商队。这个帮啊,生意忒诚实,连卖个茶叶,只要不是新鲜期摘的,都要在外头纸包上贴个‘陈’字。它的驼队是那样壮美,有人说在荒芜的冬野上,它的出现就像萨满天神派来的降福人——”
“行啦行啦,莫要把自己的商帮吹上天了,还诚实?”辽西公主说道。
“咦,大夫人!”安同显得极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辽西公主似笑非笑,“我——猜的。”
“哦呀呀呀,哦呀呀呀!”安同明白自己被诈了,一连用了两个哦呀呀呀,同时又佩服起辽西公主的老练来。
如果不是观察入微,她不会作出他是帮主的猜测;如果不是大胆果伐,她不会以一副知根知底讽刺的模样来诈他。这个女人,道行高深。
“啊,原来安叔竟然是游驼帮的帮主!”拓跋珪与拓跋遵对视一眼,高兴非常,“难怪说可以找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不过,这三根胡须——?”
“呐,在我们帮,各个商队之间碰到时会互相传递各种各样的消息,一般有什么事用羊皮记一记传一传也就可以了,但如果碰到重要的事,非得全帮一同做不可的,我作为一帮之主,就拔下一根我心爱的胡子以为证物,给各商队队长一看,他们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一根代表重要,两根代表很重要,三根代表非常非常重要,要头等办理,所以——”
“可是安叔,”拓跋珪实在忍不住插嘴:“有两点不妥呀。一,这胡子怎样保存,光拿着也太容易掉了;二,虽说安叔你的胡子很,咳,很漂亮,但别的红胡子也不是没有,万一有人用假的怎么办?”
“哼,用假的?哼,那哥儿们是新来道上混的吧?拿我安某的胡子开玩笑,我治不死他个长一样胡子的大老二!”
贺兰姜哧地一声笑出来了,拓跋珪张大嘴:“这、这么牛?”
“这是博夫人一笑哪。”安同摆摆手,恢复正经:“你说的两点很实在,千里辗转,胡子确实不易保管也容易掉包,所以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封存。”
他坐下,从随身腰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件白晶晶的东西来,这东西像宝石,但没有宝石亮,透明的,半截手指大小。
“这叫脂珀。”他道。
找了个碗,盛一碗水吊在火上烧,将脂珀扔进去,水滚了,用一只勺子将脂珀捞上,此时脂珀由硬变软,颜色亦变得浑浊。待稍凉一些,安同将三根胡子摁入,又过片刻,脂珀重新恢复透明状,硬如石,拿在手中一看,胡子仿佛天生嵌在其中,倒变成了一样新奇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