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碑前,跟父亲说说话:父亲,你知道吗?都快四十岁的红艳,今天在终于生产了,生了一个儿子,八斤六两,白胖白胖的。母子平安。我陪母亲安置完,专门来告诉你一声,我当舅舅了。
我知道你最惦记她,这回你放心吧。你的这个女儿,耗了你多少的心思啊。赶上计划生育开始时,你意志出人意料的格外坚定,一定要二胎。你可算有了女儿,我也当了哥哥。
要不然,我也许就会成为那个时代第一批,甚至中国家庭里第一个独生子。可是你的这一成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听母亲说,你为了要二胎,你没日没夜写了无数的检讨书,写的眼睛枯干,胳膊发酸。
但你矢志不渝。我不知道你当时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意志,是多子多福的思想吗?老脑筋啊。你觉得自己在志气,可你却是在跟那个时代发生冲突。最终你胜利了,我却为你心酸,你竟然提起来就高兴,丢了公职都不后悔,虽然有些盲目,仍笑的那样灿烂。
长大之后,我先考上师范,两年后红艳也考上卫校。我兴冲冲的回家,你却少有的发愁,坐在老屋的炕沿上,一句话不说,依旧有姿有势的吧嗒着烟圈。母亲告诉我,没有给红艳上学的1500元学费。
是啊,祖母在病中,已经债台筑起。我考师范尽管是公费,但也要花销。除了四间风雨飘摇的老屋,屋后的三亩菜地,院中猪圈里两头猪,没别的进项。我每个周末回来,你白净的脸上总是得意的样子,让母亲拿出钱,不是二十元,就是三十元,做为我下一个礼拜的零花。
我在自以为家境富足的感觉中过了二年。一次偶然的机会,邻居李家二婶在路上跟我说,你为了给我凑零花,两次从她家借了五十元,好长时间了还没还呢。原来,每次我周末回来之前,你都要在附近的邻家和亲戚家走一遍。同时,祖母也病了二年。家境原来如此!我凭着一股冲动,找到新进门会瓦工手艺的小姨夫,借来1500元,凑够妹妹的学费。原来盼着你赞美我几句,你却默默无语。
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季的晚上,你干完地里农活,骑着高大破旧的自行车,驮着一袋子新摘下来的菜蔬,到城里看孙女。恰儿媳带孙女回娘家了。你一丝失望,我也不好意思。
你掏出旱烟卷了一支,很快吧嗒完。我说领你到楼下馆子里吃饭。你少有的答应我。可是,你只要了一晚抻面,一杯扎啤,一叠五香花生米。我说要个炒菜,你死活不要,说我磨叽。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你去饭店,一顿饭只花五元五角钱,你就满足的不得了。也是借助酒兴,你说,我是你的骄傲。这可是你一生唯一夸儿子的一句话。
妹妹毕业后,你为了给她找工作,遇上了无数人告诉你你就是不信的骗子,搭进去钱不说,还差点把名声混没了,说你不识真假人。你这一辈子就不允许人批评你。
女儿婚事上,你也急。第一次婚姻是勉强成的,红艳咽泪装欢,把自己嫁出去了。婚后,妹妹哭着回来,你以为女儿受欺负了,拉着母亲跟亲家老小发威。可问明原委,你傻眼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舍出脸给亲家道歉。力主没小孩,让妹妹离婚。你再次沉默了,却一个劲的叨咕,以后找不到有饭碗的咋整?
儿孙自有儿孙福。第二次婚姻,红艳很幸福,日子过得清贫一些,可女儿幸福了,你高兴了多少回啊?现在也抱上孩子了。你不是总说古训无效有三吗?这回你放心了吧?
不知何时,丽丽已经站在我身边,“你的话说的太好了,我都要感动哭了,走吧。”告别了父亲,我和丽丽并肩走出墓园,太阳已经偏晌。鹅黄色纱料汗衫,乳白色筒裤,高挑袅娜的丽丽坐上我电瓶车的后座,我的心绪刹那便在美女身上,顺着陡坡,豪迈的俯冲下来。
丽丽一声好听的尖叫,“哈哈,你想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