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雪對他露出一個笑臉,一勺一勺地喝著甜甜的糖水,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問他:「你天天住在這裡,能休息好嗎?」
「只有周末的白天會這樣,再說,我不是也要練嗎?」
「對哦,那你也練《海燕》這些嗎?藝考就是考這些嗎?」她腦補了一下,感覺無法想像蘇致這樣激情澎湃地朗誦《海燕》樣子。
「平時練習這些都要練,但是藝考的篇目,我應該會選擇史鐵生的文章。」
沈初雪終於聽到了一個她知道的名字:「這個我知道,我在你的課本上看到過,寫《我與地壇》的作者!哥哥,要不你也來朗誦吧,隔壁都在練習,如果我不來,這個時間你應該也在練?」
「下次吧,你再休息一會兒。」
「不嘛哥哥,我想聽。」她抱著早就沒什麼感覺的肚子,「聽了肚子才會不痛。」
蘇致看著她可憐巴巴的眼神,浮誇得任誰都能看出她是裝的,但臉色仍有些蒼白,讓人心生不忍,無奈道:「我準備的不是《我與地壇》,這篇我得找找稿子……」
「你準備了什麼就讀什麼,沒關係的。」她很大方地說。
蘇致默了默,從播音課本里抽出一張摺疊的列印紙。
他又往沈初雪那裡望了一眼,見她期待地看著自己,終於微微斂眸,看向稿子,開始朗誦。
「世界給我的第一個記憶是,我躺在奶奶的懷裡,拼命地哭,打著挺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哭得好傷心……」
他的聲音帶著天然的冷感,仿佛最晶瑩、最純淨的冰精雪髓,不染塵埃,而冷意之中又藏著一點柔情,最合適這樣帶著淡淡傷感講述的感情誠摯的文章。
沈初雪隨著他的聲音沉靜下來,隨之想起,蘇致的奶奶是一位很出名的藝術家,他爺爺奶奶還在世時,正是蘇家最鼎盛的時期,也是蘇致童年裡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我是奶奶帶大的……」
關秋蘭向人炫耀時,總是會說蘇致三歲就由藝術家奶奶開蒙,親自教授傳統文化,學古詩古琴,也學鋼琴。他們家是真正的富貴名流,單是照顧小蘇致的傭人就有三個,住在地段最好的別墅,民國風格,古色古香。
「地上死一個人,天上就又多了一顆星……那時候,我還不懂得問,是不是每個人死了都可以變成星星……」
可是沈初雪也知道,這開蒙根本沒開多久,蘇致奶奶就跟他爺爺一前一後地去世,蘇家轉眼間以天崩地裂之勢迅速衰敗,甚至還沒來得及等他長大。
他朗誦時並沒有刻意加入自己的情感,但他只要一開口,總是天然地能表達出文章中的感情,錄製《初戀紀事》如此,現在朗誦這篇文章亦如此,以至於她總是自然而然地代入他自己的經歷。
想想就覺得,從千嬌萬寵的小少爺到被親媽關在家裡挨餓的他,好可憐。
蘇致沒有讀完最後一段,他嘆了口氣,放下稿紙,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她的臉:「怎麼這麼容易哭。」
沈初雪不想勾起他傷心的回憶,只說:「你讀得太好了,你們同學有沒有被你感動哭?」她吸著鼻子,拿過稿紙一看,才知道這是史鐵生的短篇小說,叫《奶奶的星星》。
「我天天讀,他們總不能天天哭吧。」
沈初雪想想也是,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你們培訓班有沒有女生喜歡你?」
她十四歲時,其實還不懂這些,直到後來都分開了,總是想起他就覺得心裡酸酸的,才慢慢反應過來,可能這就是喜歡。
因此,她以前自然從沒想到過要問蘇致這些問題,可是現在他在藝考培訓班,裡面的女孩子想必都很漂亮,而且一定聲音好聽。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