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帶著作業,還幫她一起把叔叔阿姨都哄回家,一邊寫作業,一邊回應小女孩生病之後軟軟糯糯的撒嬌,偶爾分神注意她的輸液瓶。
她生病了,精力不濟,卻還努力保持清醒,想多跟他說說話。
「哥哥,你知道嗎,新來的教練中午只給我們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
「嗯。」
他當時正好答到這一題,提筆就寫:秦始皇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封建王朝。
她委屈兮兮地說:「我們食堂那麼遠,別說午休了,我吃飯都得跑著去。」其實也還好,她都沒跟爸媽說這些,可面對蘇致,不知道為什麼就想這麼說。
他筆尖頓了頓,說:「怎麼這麼嚴?」又寫第二個答題點,郡縣制代替分封制。
「就是嘛,不過大家都說,在他手裡堅持下來,去奧運的可能性就很大啦。」
秦始皇建立了封建君主專制制度。
「哥哥,我有點困了……」
沈初雪伸出沒有扎針的右手,隨意地就握住了他的左手:「你要記得幫我看輸液瓶哦。」
柔若無骨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她的掌心因為常年拿體操器械而長了些許薄繭,那份觸感令他眼底起了波動。
她小時候就常常這樣拉他,可這夜,他的手背似乎格外敏感,年少的情愫自那裡蔓延開,隨著靜脈流入心臟。
他忽然就忘了第四點是什麼,轉過頭去看半躺在輸液椅上的女孩子。自幼便姝麗奪目的容顏因為發燒更添了兩點微紅,她應該很不舒服,但臉上的神色依然無憂無慮,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羽如蝶翅微顫。
「曦曦,你真的那麼喜歡《初戀紀事》嗎?」
她快睡著了,含糊地應道:「嗯,喜歡啊。」
蘇致便沒再吵她,左手任由她握著,右手繼續寫作業。
秦始皇重農抑商,統一度量衡,連接和修築了萬里長城……
他抬頭凝視還剩大半的輸液瓶,總覺得某些他不懂的感情,是像輸液一樣,從她天真稚拙的掌心,輸送進他的血肉之軀。
那一天,他背著沈初雪從醫院回來,一直到小區樓道,生病的少女還軟軟地趴在他背上:「哥哥,我不討厭那個教練了。」
「為什麼?」
「因為生病了,哥哥會背我。」她連腦袋都沒力氣抬起來,下巴壓在他肩上,一下下蹭著,「真不想下來啊,我還想繼續生病。」
蘇致被她說得心都要化了,半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
在上海一個算得上貧窮的小區樓道里,他把女孩放下來,扶著她站穩。聲控燈因為這動靜重新亮起,讓他得以看清女孩的模樣。
「曦曦快些長大吧。」
那時候的他不曾想到,一周後,他撕掉了歷史課本關於秦始皇的這一頁,兩個月後選擇了理科,再後來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在那個建國不足三百年的國度,再也不會有誰跟他提起秦始皇。
……
蘇致面無表情地撕了試卷,又拿過歷史課本,重新撕了一次。清北苗子控制著力道,連書上殘留的痕跡都和上一世所差無幾。
他後來甚至恨她。
為什麼都決定跟導演走了,卻絕口不跟他提這件事,反反覆覆地說那個再也不會有關聯的教練,說被她放棄的藝術體操,說省隊的食堂……最後,他終於明白了,因為他跟那些人、事、物一樣,是被她拋棄的東西,之一。
那麼,重生就是為了讓他把這些再經歷一遍麼?
沈初雪在醫院睡了一覺,回到家反而清醒了一些,很認真地跟父母說:「爸爸媽媽,你們明天都工作去吧,我自己在家休息。」
陸敏和沈展昭對視了一眼,陸敏道:「你還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