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长西装、戴着高帽子的男人也过来买饼。男孩轻蔑地打量着他们的金怀表和擦得光可鉴人的黑靴子。「天杀的笨北佬。」他低声喃喃道。
正在交谈的两名男子并没有听到,但等他们离开后,老人皱起眉头。「看来你并不喜欢我们的城市。战争结束才三个月,我们的总统刚刚去世,大家的心情还很激昂。」
男孩坐在人行道的边缘,咬着苹果派。「我对林肯先生没有什么好感,我认为他太过天真。」
「天真?那是什么意思?」
「像孩子般愚蠢。」
「像你这样的男孩怎么会学到这种字眼?」
男孩以手遮着刺目的午后阳光。「我喜欢读书,由爱默生的『论文集』学来的。我崇拜他──当然,我刚开始读他的书时,不知道他是个北佬,等我发现后气坏了,但也已来不及;我早就成为他的信徒了。」
「这位爱默生究竟说了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男孩舔掉黏在舌尖上的苹果派碎屑。「他谈到人格和独立自主。我认为独立自主是个人最重要的特质,你认为呢?」
「我认为信奉上帝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不再那么相信,过去几年看太多了──看着北佬屠杀我们的牲口、烧毁谷仓、射杀我的狗『富吉』。方太太在同一天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我觉得自己已历尽沧桑。」
小贩仔细审视着男孩细致、心形的面容和小巧上挺的鼻梁。「你多大了──十一岁?十二岁?」
深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戒意。「够老了。」
「你的双亲呢?」
「我妈在生我时去世了,爸在三个月前战死于西罗。」
「你呢?你为什么来到纽约?」
男孩吃完苹果派,挟着长包裹站起来。「我是为了保护属于我的东西。谢谢你的饼,老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他走出几步,略一迟疑。「还有……我不是男孩。我的名字是凯琳。」
☆ ☆
凯琳依照在码头向一位夫人问到的路,越过华盛顿广场,有些后悔向老人透露她的名字。志在杀人者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名字──但这不是杀人,而是伸张正义。然而如果她被逮到了,北佬的法庭可不会这么想。只要一得手,她就会离开纽约这个该死的城市远远的,免得让人联想到南卡罗莱纳的日升庄园的韦凯琳小姐竟然是凶手。
她挟紧腋窝下的长形包裹,里面装着她父亲的六发手枪、回查理斯敦的火车票、爱默生的散文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少许的钱。她希望自己能够在今天就办好事回家。但她需要时间观察那名禽兽,熟悉环境。杀死他只能算成功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可以安然脱身。
直至现在,查理斯敦是她所见过最大的都市,但纽约一点也不像查理斯敦。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不得不承认有些景观确实不错,像是那些美丽的教堂、气派的饭店和美轮美奂的豪宅。但内心的苦涩使得她无法尽情欣赏周遭的一切。不像残破的南方,纽约似乎丝毫不被战火波及。若真的有上帝,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她专注于看着卖艺的手风琴者,没有注意到路,一头撞上了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路,男孩!」
「你才该看路!」她喊了回去。「还有,我不是男孩!」但该名男子已转过路角。
所有的人都瞎了眼吗?自从她离开查理斯敦后,每个人都将她误认为男孩。她一点也不喜欢,但这样或许最好。独自流浪的男孩不像女孩那么显眼。家乡的人绝不会将她误认,当然,他们从小就认识她,知道她一向不爱女孩家那一套。
但一切都变了,南卡罗莱纳、洛特福、「日升之光」和她自己。老先生认为她还是个孩子,但她不是。她已经满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