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啾啾,秋风飒飒。
她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寂寥,觉得在这人世间,更无自己可留恋之处。
秋风拂面,热血上涌,她忽地一耸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娘!娘!”
是阿大阿二!娘身上的肉啊,怎么能说丢下就丢下?
自己现在是凡人了,落到崖下,怕是要摔成肉饼的罢?
织女紧闭着双眼,耳际灌满了呼呼风声,和灌木枝、乱石尖刮破衣衫皮肉的嗤嗤声。
情急之下,她大声念起了飞升的口诀。
倏忽间,她的身体一下变得炊烟般轻盈,耳轮中的风声,也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她又惊又喜,展腰肢,舒广袖,在星空中飘翔着,仿佛春风里流动的云彩。
“其实,阿大生下来以后,我就可以再飞起来了罢?”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再飞,要再飞去。
现在,该飞了,该飞去了。
家还是刚才的样子,院门开着,屋门也开着。
牛郎倚靠在门槛边,抑扬顿挫地打着呼噜,地上身上,满是呕吐的脏东西;阿大阿二伏在桌边,早已睡熟,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两个孩子太重,没法子带,阿大长大了,又是男孩子,我只带阿二罢,唉!”
织女这样想着,轻手轻脚地把阿大抱到床上睡定,盖好被子,掖好被角,随手抓起件长衣衫,包起阿二,便欲乘风飞去。
可是不论她如何把口诀念了又念,双腿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半步。
“**凡胎,重如泰山,怎么飞得起来?”
织女一阵辛酸,亲了亲阿二脸颊,依依不舍地放回床上,一纵身,盈盈飞起,轻轻飘出窗外,飘过院墙,飘上云端,一面飞,一面频频回头顾盼着,用衣袂不住拭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喔喔喔~~~”
天上一日,地上三年,这是最后一次,听见自家雄鸡的报晓声了罢?
………【(六) 七月初七】………
炊烟散了,人烟淡了,那此起彼伏的报晓鸡,也渐渐地听不见了。WEnXUeMi。CoM
天上一日,地上三年,娘亲小宴的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罢?
天宫并不只有一个南天门,进天宫更不一定要走天门的,牛郎不知道,织女知道。天宫里有天河,天马,天猫,天狗,河有河道,马有马道,猫有猫洞,狗有狗洞,织女曾不止一次从这些门道里溜出来,当然也知道怎样再从这些门道里溜进去。
“不是那次追六姐养的那只小白,也找不到这个洞,唉,六七年了,小白不知长成什么样了呢。”
织女转到天宫围墙转角处,一个两尺见方的狗洞边,一面弯下腰,拿脑袋比划着尺寸,一面胡思乱想着。
“汪汪,汪汪!”
那不是小白么?还是那样小小的个子,蓬蓬的毛,看见织女的脑袋,还特意停了停,晃了晃尾巴。
织女苦笑了一声:对自己是六七年,对小白,不过两三天罢了。
“喂!你钻不钻!你不钻就闪开,让姐姐我先钻好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陡地在**后面响起,织女吓得一哆嗦,忙不迭钻了过去,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女人手脚伶俐地从狗洞里哧溜钻出,转瞬间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喂,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你也是西王母她老人家的闺女罢?”
织女点点头。那女人登时满脸笑容,一头半枯半干的山花随着她的小声一颤一颤地动着:
“我也是呢,那咱就是同爹同妈的亲姊妹了!我是娘亲的第二百五十三个女儿,你呢?是姐姐还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