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石磕几下,几点明红色火星点着一盏纸灯。灯芯摇了摇,悠悠地亮了起来。她穿着过去的衣服,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熟悉的面容,可他们的神态已经不复当年。恍惚之间,睿洵觉得如梦似幻,待她一转眼凝视着他,他又猛然觉醒,冷笑起来:“你来做什么?”
“是你父亲准了的。”素盈说,“我来找一个答案。”
睿洵静静地等待,可是她过了好久又说:“算了。”
“问吧。”睿洵放缓口气,“今日的素盈,不该连提问的勇气也没有吧?”
“今日的素盈,不该太在意那个答案。”
睿洵见她无话可说,转身就走。临走时回头注视她的衣衫,说:“这件衣服,好像是你第一次出宫时穿的那件。那时候你多大?十五岁?十六岁?……简直像是十年前的事。”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碗藕羹,勾销了。”素盈悠悠说道:“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睿洵,你是我那时知道的最温柔可亲的人,你是怎样狠下心?一生不会有孩子,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会从后座跌落到不知名的角落,孤独终老,然后默默无闻地变成宫廷里一堆腐土!”
他忽然转身回来,面孔几乎贴上她的脸。素盈伤心地望着他的眼睛,他毫无征兆地把她抱紧,说:“不会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那时,我是这样天真地认为,除了孩子,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素盈胸中溢满酸涩:别人天真,至多不过害自己。他的天真,却要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他现在还是那么天真,来夺他父亲和她的命。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在面对面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敌人?
“曾经有那么一瞬,我想,也许成为你的侧妃也会很好。”素盈讷讷地说出这话。她的神态太冷静,睿洵的柔情顿消,只余欷殻В骸澳且凰布洌�换嵩倮础!庇谑牵�且凰布渌�窃诒舜诵闹惺呛蔚匚唬�巡恍胱肺省U庖凰布洌��且丫���阜�ハ嚆藓Α�
“是啊。不会再来。”素盈闭上眼睛,轻轻地推开他:“你走吧。”她的手臂僵硬,睿洵很容易察觉她动作迟缓。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她打火石的动作笨拙,腿脚一直没有动,一定还在麻木。就像他的父亲,很久不能离开床榻。他看在眼中,心里不是滋味。
“我没有策划愚蠢的申时宫变。我没有想过杀死你。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所谓的我的供状——那一定不是我的招认。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造假。此时此刻我对你说的话,是我唯一的供状——我没有那么做。”睿洵握住她的手,素盈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用很慢的语调说:“可你还是默许素璃用了沉梦。效果与宫变无异,我差点又死一次。”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连这件也没有做。”睿洵说,“今天发生了一切,可父皇并没有杀我的意思。我与素璃都看得出来,怎么会自掘坟墓?是对他态度不满意的人,一次次施展伎俩逼他罢了。”
素盈看着他,怔忡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睿洵听到城门放行的声音,知道分别在即。他跳下马车,忽然问:“你哭了么?”
素盈疑惑地回答:“没有。”
云端泻下一丝曙光,他苍白的面孔迎着光,绽放一个哀伤的笑容:“是我太傻,分别时,竟然只想要你的一滴眼泪。”
底线
当素盈回到丹茜宫,深泓没有问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又或者感受到什么。
他睡着了。
素盈悄悄地跪在床头。她的腿脚还发麻,反而不觉得跪久了多么辛苦。
他睡得安心吗?她暗暗地想。也许很安心。他把他唯一的儿子,扔到了是非之外。也许他以为,睿洵能够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早晚回来。
素盈一直端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