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滚下去了。
李大刀口干舌躁,已没有力气再骂了,后继部队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几个人就算意外到达山顶也是无济于事。李大刀拿起望远镜眺望来时的方向,这一看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后继部队所有已涉河过来的士兵都像接到了停止行军的命令,静悄悄地卧在地上,无数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着他李大刀。他妈的,我们被抛弃了,李大刀放下望远镜对八个人模鬼样的士兵咆哮着,快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他们要炮击了。果然,从己方阵地上升起了一颗耀眼的信号弹,随即万炮齐鸣,各式口径的炮弹朝502呼啸而来,李大刀刚把脑袋钻入一块悬空的巨石下面(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无底洞),一颗炮弹就在他臀部后方不远处开花了,在意识尚未消亡的最后时刻里,李大刀骂了一句,这帮狗娘养的,说好不炮击的。但他已来不及将心底的这句话化为语言的形式在口头上表达出来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黑黝黝的山头连绵在李大刀的视野里。月亮是有的,但月光被脑袋上方的巨石遮住了,无缘披拂到他和他幸存的士兵们身上。还有几个?他不是在问身边的人,而是在问自己。一个士兵跪伏在他身边,大概就是他把他救活的。李大刀注意到自己右边大腿根部被扎上了一圈绷带。一个士兵躺在一米开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连长,应该还活着。还有四个士兵横七竖八地散布在洞穴内,李大刀不知他们是死是活,但他们全部在巨石的庇护范围之内。李大刀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滑稽的感觉,他不过是逃命要紧,沙鸡一样一头扎了进来,未必是最好的躲藏之所。我是首长,李大刀想,所以他们全围拢在我旁边了。真像是一个上天赐予我的宝贝洞穴,李大刀不能不赞叹这天生*。
他坐了起来,他辨认出了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士兵是一个班长。跪伏在自己身边的士兵就是他班里的。你还活着吧?李大刀轻声地说。他知道他还活着。还活着,班长说,在你醒来前我就替你数过了,我们还活着五个人,包括你,连长。李大刀扫视四周,不解地问,是你把他们集中起来的?班长回答,是的,连长。一发炮弹可以把我们全部解决掉!李大刀怒骂道。李大刀见班长不回答,想了想说,算了,解决就解决,反正只剩下十分之一了。
李大刀爬了起来,弯着腰从巨石下面钻出。他发现自己步履蹒跚。在这过程中,他摆摆手制止了班长的好意。怕什么呢,敌方的狙击手关注的是对面山头的动静。也许他们就趴在我们的脑袋上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但他刚刚在洞口直起身子,又马上伏下腰走了回来。他点了点人数,一共是六个人,班长说还有五个活着,也就是说,六个人中有一个是死的。他一时无法判断哪个是死人。
他问班长:牺牲了一个?是在洞内死的还是你们抬进来的?
班长说:牺牲了两位弟兄,连长。
李大刀奇怪地说:洞里一共六个人,你说还有五个人活着,怎么会牺牲了两个?
班长说:你是活着的,连长,你把自己忘记了。
李大刀说:哦?
李大刀已想不起自己刚才到洞口要干什么。
刚才我是睡了一觉,还是从受伤状态中苏醒过来?他问那个依旧跪伏在那里的士兵。对方似乎睡着了,没有回答。李大刀把手掌搭到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不料对方却无声地往后倒了下去,幸亏李大刀眼疾手快,伸出一只脚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后脑才没有撞到石壁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士兵平放到地上,然后自己在他身边坐下,仔细察看他身上是否受了伤。
他只是劳累过度了,他对你太偏心。班长说。
李大刀奇怪地打量了一眼班长,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班长说,小陈出生于中医世家,在家耳渲目染,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