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我又惊又骇,从床上撑起身子,艰涩的问,“他、他真这样对你说的?”
“父皇没有对孩儿这样说!他是对全天下这样说的!”刘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骄傲、崇拜的神采,乌黑的眼眸熠熠生辉,“父皇下了诏书昭告天下,对全天下所有人说,娘才是他的发妻。他原是要立娘当皇后的,现在的母后之所以能当上皇后,都是因为娘辞让的缘故!”
我懵了,刹那间脑子短路似的,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喉咙口一阵发紧,却是连一个音都没能发得出来。
刘阳又恨又恼,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这个孩子自打遭遇那场劫杀后,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以往的活泼开朗。
“娘——这是真的吧?”他跺脚,满腹怨气,尽数显现在稚气的脸上,“娘你为什么要让?为什么?如果你是皇后,我和妹妹们便不会被人欺负……”
“你们被……欺负……”我言语无序,木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娘是皇后,我和妹妹怎么会被人送来送去?我大可像太子哥哥一样威风,不……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太子哥哥!娘如果是皇后,庶出的他怎么可能成为太子?这个国家的太子应该是我才对!”
我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他会语出惊人,讲出这样一番野心勃勃的豪言壮语来。
“阳儿!”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男孩子,真的只是个才六岁的垂髫幼儿吗?“你想当太子?为什么?”
他紧抿了下唇,十分肯定的说:“因为,我从没见有人敢欺负太子哥哥!我若当上太子,必然也能保护妹妹们不受任何人欺负!”
我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太强烈的野心,只是很单纯的念头。但是……话虽天真,道理却一点不假啊。
一时间,我有些哽咽,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渐渐浮起一个念头。
“我的阳儿,想当太子啊。”我笑了,虽然笑得有些苦涩,却仍是笑了起来,“想当太子,是不能把这话挂在嘴上说的。皇太子肩负着一个国家的未来,你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每天要学多少学问,懂多少道理吗?”
刘阳年纪虽小,却是异常聪颖的。小小的鼻翼翕张,他先是沉默,而后快速的扬起头来:“娘!我会比他学得更多,懂得更多!我会证明给父皇和全天下的臣民看!我会快快长大,我会靠我自己保护妹妹,保护娘……”
“好儿子!”鼻子发酸,眼眶湿湿的,我欣慰的搂住他的头,拍着他的后背,“你是娘最棒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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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诏书在一个时辰之后,由陈敏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交到了我的手里。
素白的缣帛,墨色娟秀的字迹。原版的那一份,此刻正放在大司空李通那里,藉此檄告天下。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
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每读一句,心口的痛意便加深一分,读完全部诏书,我已泣不成声,紧紧的将诏书摁在胸口,泪如雨下。
过往种种,仿若一部陈旧的影片被重新倒带,萧索的在无声缓缓播放。
从初遇到相识,从昆阳到河北,我一路追逐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