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贺兰野干笑声有些发干,他没说出口的是,当年他逮的狐狸是冬天趁它们饿得不行出来找食时用铁夹子夹到的——不过怎么样也算抓到,不算诓小孩。
“对了,贺兰族那个像马一样的图腾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那叫‘驳’,是咱们部的神兽,壮如马,音如鼓,白身黑尾,可食虎豹,可御强兵——不过,最神奇的一点是,从远处看,贺兰山很像一匹卧在沙漠与黄河之间的驳。”
“这样子……”拓跋珪明白了,发现周围景色的变化,道:“要进山了?”
“是啊,进山喽。”贺兰野干精神一振。
风掠林梢,松涛翻涌,一层层葱茏的新绿淹没了厚厚的黑灰土,马蹄踏处,有树叶堆积的吱喳,也有巨大野兽的骸骨,因为人声,更显寂静。
“前面要过一个山涧,大家小心些!”不远处站了一名壮士,他对着后来的人喊。
“晓得啦!”队里的人回应。
清浅的溪流在小径旁明明灭灭,偶尔掺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活泼明媚。
转山过岭,奇石怪树让人应接不暇。拓跋珪只觉心中舒适无比,举目眺望,抬手道:“阿公,那边岩石上好像刻了什么东西。”
“咦?过去看看。”
贺兰野干示意众人稍停,跃马来到崖前。
“好像是岩画吧。”他自言自语,跳下马对手下道:“在这儿等着,我到前边看一下。”
众人得令。
贺兰野干抱起孙儿,带着他爬上一块巨石:“阿哈,果然没错,是一幅岩画!”
暗褐色的崖壁上,草草刻画了一幅打猎图。正中一头巨大的野牛,犄角高高向上弯起,身上的毛根根倒竖,蹄子也十分夸张,与整体不成比例。相比之下居于画面右下角的猎人就显得十分可怜了,他不仅比野牛小得多,而且半点气势也无。
“唔,虽然画得粗糙,却简练传神。”贺兰野干连连点头:“大孙,好看不?”
拓跋珪心道你还真在逗小孩儿玩呢,一边摇头:“阿公,野牛的角跟蹄子没这么大,他们画错了。”
贺兰野干笑道:“此画不重形似,而贵认知。先祖时代,人们没有锐利的武器,只有经过殊死搏斗才可能获得猎物,所以在他们眼里,人类是渺小的,野兽的尖牙利嘴是可怕的,明白吗?”
“他们害怕?”
“是啊,不过,虽然害怕,他们却还是顽强的跟未知的大自然斗争,驯野畜为家畜,猎凶禽为翼帮,一代一代,生存下去。”
“……阿公,我很佩服他们。”
贺兰野干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哈哈大笑:“大孙,你记住,我们就是他们的后代!我们骨子里流的就是他们的血!不要轻易佩服别人,要成为别人佩服的对象!”
山谷中的回声一波一波荡回来:
“要成为别人佩服的对象——”
“要——成为——别人佩服——的对象——”
云闻声而阻,溪因之而遏。
拓跋珪回视阿公发亮的脸庞,复仰视白云苍狗,顿觉胸怀开涤,天地无穷。
北方有豪情,沛然塞天地。
贺兰讷胳膊肘上架了一只鹰,晃悠着听各部人依次传来的报告,比较满意。首次开围就掳了一大批鹿跟狍子,甚至还有几头熊,虽然伤了几个人,但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眼尖觑到一抹白影在灌木丛中一闪而过,他蓦喊一声“突!”,右臂一振,鹰已经扑出去了。
鹰与兔子天生是一对冤家,鹰一见兔子就不安生,而兔子也不是单纯挨叼的主儿,有厉害的,趁鹰扑下来的当口伸出两条后腿用力一蹬,要踢得准,也能把鹰蹬得两眼翻白,兔子就趁机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