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仰面躺在几步开外的无影灯下面,等着缝合下腹部十三厘米宽的切口,没有抱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的爸爸,可能在产房外面,也可能不在。
之前上的那些关于分娩要领的课事后证明根本没有用处,我用力的方式和时机完全不得要领,几十分钟漫长无用的尝试之后,因为胎儿宫内窘迫,医生为我做了剖腹产手术。虽然手抖得拿不住笔,我还是在产床上看了知情同意书,签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就此变得简单了。仅仅三十分钟之后,一个7磅重的婴儿从我的身体里取了出来,在医生的手接触到她身体的一刻,她想哭,呛了一口水,咳嗽起来。发出细微的,却是用尽全力的声音,那种颤抖的带着胸腔共鸣的声音,陌生而又古怪,几乎像是从另一个星球上来的。我躺在那里,麻醉药的副作用让我觉得胃痛和恶心,惴惴不安的等着医生开口,害怕他说孩子有哪里长的不好。直到一个护士把她抱到我面前,说:“是个女孩子,很健康。”
孩子被包在粉红色襁褓里先送出去了。我又在手术台上躺了二十分钟左右,一个带眼镜的男医生给我缝合伤口。我知道他的名字,Ryan,也知道胖胖的说话带缅因州口音的麻醉师叫Clark。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这样,在手术台上,对着一个开了膛的裸体,若无其事的聊天。
“你很瘦,伤口会长的很好。”Ryan缝完最后一针对我说。
我说谢谢,第一次想到还会有个伤口。接下来,又是过床,被推出手术室,像在电影里看到那样,仰面朝天,只看到走廊上一个又一个日光灯,听见自动移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然后是Lyle的面孔,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她有对大耳朵。”
我累惨了,被安顿在病床上之后,很快睡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伤口的疼痛在麻醉的效力退去后越来越深切,右手手背上插着输液的管子。不能翻身,没有垫枕头。我转过头,看见Lyle半躺在床边的长沙发上面,支起两条腿,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腿上,头靠着他的膝盖,脚软软的贴着他的肚子。他两只手捧着那张红红的小脸,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静静的看着。他很高,显得孩子格外纤小,那幅画面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他看到我醒了,抱着小孩坐起来。我不想听他说什么惺惺作态的话,如果他不讲,那就我来,让事情简单一点。
“你不再爱我了是不是?”我问他,开头几个词说的很平静,然后颤抖,最后用不争气的眼泪结尾。
68) 深蓝
“不是这样的。”他回答,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小孩放到婴儿床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我知道你往30D打过电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落在床单上。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可能是因为有输液的管子插在那里,他的动作即不温柔也不坚定,“没有其他女人,从来就没有。那间房间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因为你,我不会……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一点空间……”
“没人说过有其他女人。” 我打断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因为你从来就不相信我。”他回答,
“所以你就这样走了。为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我不哭了,很静的把话说完。
“我不是故意的……我需要一点时间……这只是一个阶段……我不知道……”他继续含含糊糊,然后又是沉默。我看他,他垂下眼睛躲过我的目光。
我闭上眼睛,用手示意他够了,不用说下去了。我想告诉他,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曾经是陷在爱情、欲望和纯美的家庭梦想里的傻瓜,后来他后悔了。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