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东西都往上搬,还让不让人家坐了?”
卢会计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从乡下来走亲戚的,带的东西多了点,请你们理解。”
那乘客却不饶人:“理解?理解个屁!你们这些乡巴佬,不呆在家里好好种田,出来凑什么热闹,你看搞得这公共车上成了什么样子。”
这毛砣也是一个火爆脾气,一听这话来火了:“我们都是买票坐车,关你么子事?我们乡巴佬怎么了?谁规定我们乡巴佬不能在城里坐公共汽车?你有本事坐小车去呀。”
贱宝怕闹大场合,便拉着毛砣说:“算了,少说两句,随他们怎么说,我们坐我们的车。”
毛砣不服气:“别看这些人人五人六的,其实哪一个不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他们有么子资格瞧不起农村人?没有农村人,这城里的路有这样宽,这城里的房屋有这样多?还不是都是我们修的。农村人都不进城,他们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那垃圾会堆到他们屋门口。”
转了几趟车,又背着那蛇皮袋穿过几条街道,贱宝他们才来到了毛砣他们租住的地方——后街。几年前,后街同筲箕垸一样,也是农村,当时叫后村。但他们比筲箕垸幸运的是,他们靠着省城长州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最大的变化就是城市发展快,每一个城市都像摊煎饼一样,一圈圈地扩大。这后街也就是长州市一圈圈地摊煎饼摊到了他们村里,农村一下子就变成了城市,农民一下子就变成了市民。
这里变成了城市,靠公路的房屋拆掉建起了高楼大厦,靠里面的房屋却没有动,还是原来农村的样子。后村的农民虽然变成了后街的市民,但他们除了政府发给他们的补偿,其实也还像农民一样,实际上是失地的农民。
没有了土地,又没有工作,他们正不知如何生存,机会却来了。虽然城里人不喜欢这样的城市边缘地带,但农民工却喜欢。他们看中的就是这原来的农村,喜欢的就是这城市的边缘,于是打听有没有房屋出租。正在为无事可干发愁的新市民脑壳都蛮灵活的,他们立即把自己住的房屋腾出来,重新布局,隔成几平方米一间的小房子,而后租给农民工住,自己则拿着国家的补偿到城中心买了商品房,过真正城市人的生活去了。后街由此成了农民工的天下,几年光景,这里竟然住了一万多农民工。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所经营的行业也是五花八门。有当搬运的,有捡破烂的,有打零工的,有送牛奶报纸的,有当小摊小贩的……无论是来自四川的大汉还是河南的爷们,在这里都可以用自己的家乡话大声地说话,可以光着膀子在狭窄的巷子里走来走去。他们还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旧衣服破棉絮挂在街道的两边晒,就像挂的万国旗,挂满了整个的街巷。房间里就一张床,做饭就在过道里,用水是共用的水龙头。他们可以一边做饭一边与天南海北的老乡们大声说笑,可以到这家的菜碗里夹一筷子菜,可以到那个人的酒杯里喝一口酒。许多农民工,在这里居然找到了在家乡的感觉。毛砣说,筲箕垸的许多进城农民工都住在这里。
毛砣带着贱宝和卢会计,好像带的是么子大干部,见了人就连忙介绍,这是我们村的村长和会计,来看我们的呢。说得贱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们算个么子人物,值得你这样张扬?”
毛砣却很兴奋:“你不晓得,我们这在外面打工的,别说是家乡来的村干部,就是家乡来的一只狗,也感到特别亲切。”
卢会计说:“毛砣呀,你怎么把我们和狗说到一块了?”
毛砣一愣,这才发现刚才的话有点不妥:“哎呀,你们看我这笨嘴笨舌的,打个比喻打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