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其他一些伟人的姿态,但是毫无惹人注目的意味。他盯着一位跳舞的女郎,目光流露出一种情思。他的身材颀长飘逸,类似阿波罗的优美体型;头发黝黑,在饱满的天庭上自然地卷曲着,显得格外俊俏。德·封丹纳小姐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服装质地精良,崭新的羊皮手李显然是上等制品,脚下的爱尔兰皮靴也显得十分纤巧。他不像禁卫军的旧下级军官,以及商行的酒色之徒那样,浑身总是挂满无聊的装饰品,仅仅有一条黑带飘在做工精细的背心上,系着他的单片眼镜。他的睫毛那么长,那么弯曲,把眼睛都遮住了,连眼光极高的爱米莉也从未见过;一副黄褐色的脸庞,显得刚毅而有个性,但微露忧郁与深情;一张嘴似乎总含着笑意,富于表情的嘴唇仿佛随时要往上翘起,然而这种神情不是发自心中的欢愉,而是清愁所添的风采。看光景,他头脑有无限憧憬,一身气度不凡,谁也不敢贸然说:“这个风流少年!”或者说:“这个美男子!”谁都想同他结识。就是目光最敏锐的人看到这个陌生青年,也不能不承认他是才华出众的人;不知道他有什么重大考虑,才来到这乡间舞会。
这一系列观察,爱米莉只用了片刻时间。这位得天独厚的男子被严格审视一番之后,便成了爱米莉私下的意中人。爱米莉并没想:“他准是贵族院议员!”而是这样思忖:“啊!他要是贵族,就应该是贵族院议员……”没等想完,就霍地站起身,朝那根亭柱走过去,二哥中将随即跟上。她表面上似乎在观看欢快的四对舞,实际上却使用女人的惯伎,一边靠过去,一边用眼角余光瞟人,把这青年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陌生男子见她走近,便有礼貌地闪开身,把位置让给两个来人,自己靠到另一根亭柱上,爱米莉对陌生人的这种礼貌,倒像对失礼一样恼火,于是不顾场合,故意提高嗓门,同哥哥聊起来,一边还摇头晃脑,大做手势,毫无来由地格格大笑,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并不是想让哥哥开心,而是要招引这位稳重的陌生人的注意。然而,这些伎俩都无济于事,德·封丹纳小姐便顺着陌生人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他不留意周围的缘故。
爱米莉面前的四对舞中,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像吉洛德①巨作《奥赛安迎接法国勇士图》中的苏格兰女神。爱米莉心想,她准是一位英国贵妇,最近才住到附近乡间的。她的舞伴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双手红扑扑的,穿件蓝上衣、南京布裤子、一双白鞋;少年这身打扮表明,这位少女是个舞迷,并不挑拣对手。别看她形体娇弱,舞步却很轻快,不过,雪白的两腮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脸色也渐渐添了生气。德·封丹纳小姐又靠近一点,想等陌生少女回到原位,对手重复舞步时,好仔细端详端详她。这时,陌生男子走上前,俯过身去,对正在跳舞的美丽少女说了一句:
①吉洛德(1767—1824),法国画家。
“克拉拉,好孩子,别再跳了。”
说话的语气虽轻,且有点专断,可爱米莉在一旁有心,听得清清楚楚。
克拉拉小嘴撅了撅,点了点头表示顺从,接着又嫣然一笑。陌生男子等四对舞跳完,将一条开司米披巾搭在少女肩上,让她坐到背风的地方,像情人一样体贴。过了片刻,他俩站起身,像要离去的人们那样,最后绕亭子转一转。德·封丹纳小姐一见,就借口要看看花园的景色,也跟了上去。她哥哥故作不知,跟着她随便走。爱米莉最后发现,那对标致人儿登上一辆双人马车;马车十分华丽,由一个身穿号服骑马的仆人看管。陌生青年拉齐了两条缰绳,从座位上漫无目标地朝人群扫了一眼,瞧见了爱米莉,车走动之后,又接连回头,望了她两眼,倒叫爱米莉觉得没有虚此一行。陌生少女也跟着回头瞧了瞧。是妒忌吗?
“花园想必看得差不多了吧,”哥哥对爱米莉说,“可以回去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