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他於她的虧欠太多了,此前的偏見之事都還沒一次正式的道歉,而今隨自己往龍潭虎穴里走,相識以來,似確如她玩笑,她遇見他就是在不斷地走霉運。
不知金陵曾經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人現今會怎麼想自己。自己為人子女,忤逆父親,還未能在母親跟前盡孝;為人弟兄,旁觀兄長離世,面前是手足相殘的棋局;為人丈夫,陷夫人在流言的風波中,三年來多災多難…
若在大啟選個五毒俱全的「全禍人」,自己必是能上榜的了。
自嘲的想著,李辭面對著長久的黑暗,耳邊的聲音卻漸漸的清晰起來,然後是渾身各處,疼痛也越來越真實,最後就連眼前的漆黑,也在由一線光撕扯開更大的明亮。
他居然真的活著。
「師姐,他若一直還不醒怎麼辦?我看師父那樣滿心希冀地等,可今天他的傷好像又惡化了…」
「本就是閻王手裡搶回來的,現在不是比最初恢復得已經好很多了嗎,多想也無用,今日的藥快去煎了。」
「我只是擔心,若最後還是沒有救回來,師父…」
剛剛睜開的眼睛視線還有些重影模糊,大概是隔著一道帘子,李辭隱約瞄到了兩個只有一半的影子,傳來的兩個女聲也有點耳熟,什麼師父?他們認識?
下意識地想揉一揉有些乾澀的眼睛,一動小臂卻一痛,僵硬的舉起就見上面纏著一段木板做固定之用,斷了。而此時簾外二人已聽到了動靜,疾步而來。
進入視線的兩個年輕女子確實有一點眼熟,但也僅限於此了,還不待李辭發問,走在前頭的女子已急切回首吩咐身後:「醒了!快去找師父!」
確實是熟人,見到二人所謂的「師父」後李辭想起了兩年前的事。被她們喚來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相貌很是尋常,若只論面容,是放在街上不會太讓人注意的普通婦人。
但這個女子身形挺拔,站在那裡穩如泰山,便不是練武之人能看透她身上什麼門道,尋常人也能察覺她身上隱隱的肅殺之氣,更不論她尋常的臉上那對不尋常的眼睛,裡面有蘊著刀劍的暗芒,且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痕跡讓那殺氣更隱秘也更老辣。
那是此前追查先帝時期廢太子舊案的那個女人。那個以棗核做暗器的高手。
他原認定了他們的對立,但此時竟被她們所救,無論為了什麼,李辭一時都有些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終於醒了。很好,很好,也算及時。」
索性僵持敵不動我不動,且剛才聽到的隻言片語中這個女人一直盼著自己快點醒來,李辭勉強動了動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坐起來等她說話,便聽那女人開口,感覺比她年齡更蒼老些的聲音平靜無波,便是說著「很好」,也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喜悅仿佛說著反話。
抬眼對視,李辭企圖從她那裡找到一些其它含義,但女人不自覺微微顫抖的手和眼底泛上來的微光,都在告訴他那確是激動與喜悅無疑。
心中疑惑,不禁試探道:「我們好像算不上認識。」
只是見過自不算認識,既不曾真正交流又不知彼此名姓。
「不認識。但我找了你許久。我認識你的父母,也本該認識你的,不是以這種方式。」
這話說得莫名,尤其「父母」云云讓李辭覺的她意有所指,不過他不需多思索什麼,這個女人下一句便道出了讓他更覺荒唐的話:「你的傷如此我本不該這時說,但來不及了。你聽著,你不是什麼聖上七子昱王殿下,你是當年仁昭太子的遺腹子。太子沒有謀反,他是被自己的親弟弟,剛剛離世的先帝,算計的。」
第一百零七章
瘋了,全都瘋了。
更瘋的是此時李辭感覺不到自己有什麼太激動的情緒。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