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讓人去找風長天,但姜原來找她的事,風長天一定會知道。
然後他一定會過去。
有件事情,風長天發現了,她也發現了,但姜原好像沒有發現——這世上唯一會傷害她的人,就是將她一手教養大的父親。
她輕聲道:「為了權勢,您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姜原微微眯了眯眼:「阿容,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們遠遠地跪下了,不用回頭,姜雍容也知道是風長天來了。
她知道他正穿過梅花林,身上的大朝服團龍錦繡,通天冠垂下十二道玉毓,他身上有著天底下最強大的武力,手上也握有全天下最強大的權力。
他會站在她的身邊。
有他在,世間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再讓她受一絲傷害。
「父親,您請回吧。」姜雍容的聲音悠悠涼,一陣風過,花瓣簌簌而落,「天冷,風大,您多保重。」
姜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也沒有說一個字,轉身離開。
他已經不再年輕,但身形依舊挺拔,腰杆依舊清瘦,風吹起他的深紫朝服,梅花的花瓣在風中打著捲兒往他的衣袖裡鑽。
風長天踏進亭中,望著姜原離去的方向,「怎麼我一來,你爹就走?」
「因為他非常生氣,已經不打算再在你面前裝臣子了。」姜雍容轉身看著風長天,目光在他臉上巡梭,「長天,當年先帝和傅知年所經歷的一切,要輪到我們身上了。」
風長天折了一枝梅花,選出開得最好的一朵,簪在姜雍容的發間,然後端詳一下,滿意地笑了。
「讓他放馬過來吧。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反正這一回,誰也擋不住新法了。」
姜家,姜原的書房。
姜家家主大人的書房坐落在姜家花園最中心的位置,四面環水,池塘里的殘荷已盡,水面上結著厚冰,在檐下一排燈籠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寒光。
書房極大,坐滿了人。
每一個有資格進入這間書房的,皆是姜家一派的心腹。
每個人都是一身官服,因為宮宴一結束,他們就立即往這裡趕來。
上一次這間書房像今天這樣坐滿人的時候,是在那年先帝啟用傅知年推行新法之時。
而今天,這些人也是因為相同的理由坐在這裡。
「北疆推行了新法,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知道?」
姜原的聲音不帶一絲怒氣,只是涼絲絲的沒有一絲溫度。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還能為什麼?
因為現在的北疆都護鄔世南是姜雍容一手提拔上來的,姜家派系所有在北疆的官員都默認鄔世南是姜家的人,對鄔世南俯首貼耳,惟命是從。
就算有個別不聽話的,鄔世南也有法子堵住他們的嘴。
再加上後來林鳴因救駕之功成了吏部侍郎,主管各地外派官員的考核與調動,數月之間已經換下了一大批地方官員,但因為換的都是七品以下的小官,而當朝大佬們的習慣,只有五品上才能勉強稱作為「官」,五品下充其量就是個打雜的。
姜原自己也清楚答案,越是清楚,便越是怒不可遏。
但越是怒不可遏,他的聲音便越是冷靜。
這世上他最厭惡的就是新法。
如果說姜家是一株雄踞在大央的參天巨樹,那麼新法就像是啃噬樹根和樹幹的白蟻。
它會毀滅姜家,毀滅得徹徹底底。
「姜昭何在?」他問。
姜昭是吏部尚書,是姜家的直系子弟,也是林鳴的頂頭上司。
林鳴動的都是小官,而且完全是根本考核水準,或升或降或遷,全都有案可查,姜昭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