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睡梦当中惊醒,浑身全是冷汗。
而他拉开床头的台灯,一手拂开她鬓间汗湿的发,一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呢。”
她点点头,伏在他怀中,也不说话,只是重新静静的闭上了眼晴。
他依旧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有心疼,也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二大一早他便有事出去了,她明明知道不该,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已脑海中翻涌着的念头。
那是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宋婉华,是少数几个真正关心她的人之一,那么多年来一直爱护着她,始终如一。
虽然薄聿铮明令不让她知道,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明明听到她有事,却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至少,她总要知道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思前想后良久,终是连她自己都厌烦了,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得性子,此刻索性心一横,便一个人穿过花园,去了薄聿铮办公的小楼。
因着薄聿铮外出,小楼里其他的下僚和卫兵亦是对她恭敬有礼,只是行礼问好,压根没想着拦她,于是她便连想好的借口都省了,一路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他的书桌收拾得很整齐,桌上一片光洁,并没有乱放的文件,她强自压下心底的愧疚和罪恶感,走到桌前,颤抖着手去拉他书桌的第一个抽屉。
原本还在担心着那抽屉会不会上了锁,然而轻轻一用力,它便毫不费劲的滑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份文件卷宗,那卷宗名那一栏赫然写着——《西北赤化抓告暨第三次枪决共党名单内部通电》 。
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份卷宗,取出厚厚一沓文件,草草扫了一眼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报告,只见“牟允恩”三个字出现的频率极高,她料这大概便是什么赤化报告,没有她在意的内容,于是便略过不看,径直翻到后面去看那一个个的人名。
她拿文件的手一直抖着,眼晴紧张又焦虑的巡过那一个个黑色的名字,心底到底还是存着自欺欺人的侥幸心思,一直在默默的祈祷着。
当“宋婉华”三个字最终映入如眼帘的时候,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心底那沉闷的疼痛,却还是让她承受不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她的背脊抵靠在书桌上,磕得生疼,过了好一件子,她才缓过劲来,缓缓的将那文件重新放进卷宗,再缓缓的站了起身。
她正准备将卷宗放回抽屉的时候,却见那抽屉当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暗格,先前都没有,大概是方才她跌靠在书桌上时不知碰到了哪儿才弹出来的。
那暗格里放了些钢笔勋章旧相片等等之物,她料着这或许走薄聿铮的私人东西,也不去动,只是去研究该怎么把那暗格收回去。
左右上下的移动着试了试,便也找到了法子,她正要收回,却突然看见暗格当中有一方素色帕子,因着方才的几下晃动,正好将覆于其上的一些小物件移开了些,恰露出了帕上隐隐绰绰的挑秀,而那挑秀竟是那么的眼熟。
她并没有多想,伸手便把那帕子抽了出来,在手心当中展开。
那一方帕子很是素净,样式简单大方,并没有多余的花色,又折叠得整齐干净,一看便知是小心收放着的。
她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帕子右下方,那巧夺天工一般的挑秀上面,一针一线,寒梅点掇繁枝,空气当中仿佛都盈着暗香,那横斜多姿的梅花枝,错落有致的拼出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亦筝。
窗外的阳光恰好这时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的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只觉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抬起空着的左手去拦,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重又低下眼晴,却见,右手当中的帕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