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团体为靠山的;客人总是孤单的多,他们〃倚众欺〃起来,不怕你不就范的:所以用不着动真气。而且万一吃了客人的亏,那也必是许多同伴陪着他同吃的,不是一个人失了面子:又何必动真气呢?尅实说来,客人要他们动真气,还不够资格哪!至于他们同伴间的争执,那才是切身的利害,而且单枪匹马做去,毫无可恃的现成的力量;所以便是小题,也不得不大做了。
茶房若有向客人微笑的时候,那必是收酒资的几分钟了。酒资的数目照理虽无一定,但却有不成文的谱。你按着谱斟酌给与,虽也不能得着一声〃谢谢〃,但言语的压迫是不会来的了。你若给得太少,离谱太远,他们会始而嘲你,继而骂你,你还得加钱给他们;其实既受了骂,大可以不加的了,但事实上大多数受骂的客人,慑于他们的威势,总是加给他们的。加了以后,还得听许多唠叨才罢。有一回,和我同船的一个学生,本该给一元钱的酒资的,他只给了小洋四角。茶房狠狠力争,终不得要领,于是说:〃你好带回去做车钱吧!〃将钱向铺上一撂,忿然而去。那学生后来终于添了一些钱重交给他;他这才默然拿走,面孔仍是板板的,若有所不屑然。——付了酒资,便该打铺盖了;这时仍是要慢慢来的,一急还是要受教训,虽然你已给过酒资了。铺盖打好以后,茶房的压迫才算是完了,你再预备受码头工人和旅馆茶房的压迫吧。
我原是声明了叙述通州轮船中事的,但却做了一首〃诅茶房文〃;在这里,我似乎有些自己矛盾。不,〃天下老鸦一般黑,〃我们若很谨慎的将这句话只用在各轮船里的宁波茶房身上,我想是不会悖谬的。所以我虽就一般立说,通州轮船的茶房却已包括在内;特别指明与否,是无关重要的。
1926年7月,白马湖。
〃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
有一天,我和一位新同事闲谈。我偶然问道:〃你第一次上课,讲些什么?〃他笑着答我,〃我古今中外了一点钟!〃他这样说明事实,且示谦逊之意。我从来不曾想到〃古今中外〃一个兼词可以作动词用,并且可以加上〃了〃字表时间的过去;骤然听了,很觉新鲜,正如吃刚上市的广东蚕豆。隔了几日,我用同样的问题问另一位新同事。他却说道:〃海阔天空!海阔天空!〃我原晓得〃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的联语,——是在一位同学家的厅堂里常常看见的——但这样的用法,却又是第一次听到!我真高兴,得着两个新鲜的意思,让我对于生活的方法,能触类旁通地思索一回。
黄远生在《东方杂志》上曾写过一篇《国民之公毒》,说中国人思想笼统的弊病。他举小说里的例,文的必是琴棋书画无所不晓,武的必是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我想,他若举《野叟曝言》里的文素臣,《九尾龟》里的章秋谷,当更适宜,因为这两个都是文武全才!好一个文武〃全〃才!这〃全〃字儿竟成了〃国民之公毒〃!我们自古就有那〃博学无所成名〃的〃大成至圣先师〃,又有〃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的传统的教训,还有那〃谈天雕龙〃的邹衍之流,所以流风余韵,扇播至今;大家变本加厉,以为凡是大好老必〃上知天文,下识地理〃,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便是这大好老的另一面。〃笼统〃固然是〃全〃,〃钩通〃〃调和〃也正是〃全〃呀!〃全〃来〃全〃去,〃全〃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你瞧西洋人便聪明多了,他们悄悄地将〃全知〃〃全能〃送给上帝,决不想自居〃全〃名;所以处处〃算帐〃,刀刀见血,一点儿不含糊!——他们不懂得那八面玲珑的劲儿!
但是王尔德也说过一句话,貌似我们的公毒而实非;他要〃吃尽地球花园里的果子〃!他要享乐,他要尽量地享乐!他什么都不管!可是他是〃人〃,不像文素臣、章秋谷辈是妖怪;他是呆子,不像钩通中西者流是滑头。总之,他是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