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低沉的隆隆声,浑厚而密集,竟似是周人戎车的鼓声。光照微弱,城下的情景并不分明,却仍看到戎人的进攻已经出现了乱象,原野上,似有金石交撞的铿锵声传来。
是觪?我心中一阵激荡,这才发觉肩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我坐起身来,燮没有看我,只将双目注视着歧周,面部的轮廓映在火光中,沉静依旧。
战场上的情势已然急转直下,我们这边却不容乐观。我听到一阵马蹄声渐渐逼来,转头望去,竟是一众戎人正朝这里追赶,他们有人举着火把,只见人影密密麻麻,竟似有几十之众。而前方的道路上,也有许多人马举着火把正向这里奔来,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我瞪大眼睛,心再度高高揪起:“燮……”
“只恐戎人将我等视作了贵重之人。”未等我说下去,燮沉声道。
我明白过来,戎人一心围歧周,乃为城上王旌吸引。方才城将破,他们又发现这突围的车上携有女子,燮便很有可能被认作身份特殊的人……
“携妇而逃,”燮冷笑:“安得小觑我周人!”说完,他站立起身,大声下令:“速与援师会作一处!”
众人应诺,纷纷握紧手中兵器,御人大喝一声,将戎车调转方向,引众人往东飞驰。
“坐在我身后勿动。”燮微微偏头,低声对我说。
我颔首,没有答话,心扑扑跳着,双目盯前方。
夜风夹着朔气的寒冽迎面扑来,身上却不觉一丝冰冷。城头的火光愈加耀眼,各种喊叫声交杂地扑来,我双手紧握着直兵,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慌乱。
不断有流矢飞来,被车左车右竖起的盾牌挡去,像石头击打般钝响。交战双方发现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明灭的火光中,我看到四周有许多戎人包围了过来,加上后面追赶的人,已然步入险境。
我一手扶在车沿上,膝盖被颠簸的戎车磕得生疼,却一刻也不敢放松,攥着出鞘的直兵,神经绷得紧紧的。燮站在我前面,似无所畏惧,身躯挺得笔直,指挥御人冲入敌阵。
只见前面的车右挥动长戈,刃上血光一闪,惨叫声凄厉入耳。车后的侍卫也兵器挥戈劈向上前的敌众,金石交撞之声真实地响彻四周,不时有人痛呼落马,又被飞快地抛在后面。
浓重的血腥味充溢在空气中。御人颇有经验,戎车在他的操控下左冲右突,速度不减,只往敌阵的薄弱处突击。厮杀一阵,援师的旌旗终于眼见着渐渐近了,我看到一辆兵车朝我们驰来。
车左大声通报燮的名号,兵车上的人遥遥一礼,掉转方向引我们奔入王师阵中。
鼓声滚动如雷,只见当先的戎车上,一人弁冠俨然,正是觪。
我定定地望着他,心中悲喜交集。目光相接,觪看到我,眉间倏而释然一展。
待近前了,他却望向燮,在车上一礼,宏声道:“国君。”
燮亦站在车上还礼:“太子。”
“杞觪来迟,”觪没有说多余的话,正色问燮:“不知城内现下如何?”
燮答道:“城内有虎臣领戍师并国人五千余。”
觪沉吟,望望歧周,道:“杞觪引豳两千戍师全数到此,虽召师未至,却仍可成合围之势。”
燮颔首:“戎人器陋,又兼长途奔袭而来,虽众,不足惧也。”
觪吩咐从人将我安置到了一辆兵车上,命令整军,随后,转身执桴,猛力地在戎车上击起鼓点。旁边的从车上也应和地擂鼓,未几,只见歧周城头王旌一扬,相似的鼓声远远传来,鼓点响彻地夜色沉沉的原野中,激荡而振奋。突然,戎人一阵骚动,我远远望去,歧周的城门已经洞开,火光下,十数辆兵车引着人潮奔涌出来,隐约可见当前的戎车上,一人昂首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