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上演《伊根下士》——一部讲第一次大战中一个爱尔兰士兵的喜剧,菲尔·斯通的弟弟吉姆饰演主角,伊根的死党、犹太人伊齐·戈尔德斯坦这个滑稽角色由威廉·福克纳扮演。有好几个福克纳的朋友参加演出,但是谁也没想到福克纳也会决定参加。然而伊齐·戈尔德斯坦这一角色既熟悉又陌生,对福克纳很有吸引力,因为它反映了福克纳在牛津的处境。
福克纳自己说过,他在牛津既觉得舒适自在、又有点拘束。
与此同时,哈尔·史密斯决定出版《圣殿》,引起牛津人的公愤。他以前说过,出版《圣殿》会使作者和出版者都坐牢;现在他认为这本书可能赚钱,不仅能帮助福克纳还清欠帐,也能挽救财政陷入困境的乔纳森·凯普和哈里森·史密斯出版公司。11 月,史密斯寄来校样,福克纳读后自己也觉得生气。他知道自己写这本书是出于懊丧和愤怒,当然也为了赚钱。使他吃惊的是这些动机暴露得太明显了。作品写得粗俗不堪:“我读了,写得太差了,处理方式也低级。促使我写这本书的冲动昭然若揭,从书中每个字都看得出来,所以我说我不能让它出版。”福克纳在写给哈尔·史密斯的信中建议把这部稿子报废,但是史密斯把解决经济困难的希望押在它身上,他需要赚钱,弃之可惜。因此回信说他要出版此书,福克纳回信说,如果要出《圣殿》,必须重新写过。史密斯告诉他说,重写的话,重新排版的费用,福克纳必须承担一半。即使如此,福克纳仍然坚持要重写后才让出版。
福克纳深知他必须“为这份权利付出代价”,但照旧开始重写起来。他不惜工本,大段大段地重写,然而丝毫没有减少小说中的恐怖和暴力场面——坦波尔遭强奸和诱奸,金鱼眼杀人害命,反而增加了私刑毒打李·古德温一节。删去和修改的部分都是些只与个人有关而与全局关系不大的材料,尤其是霍拉斯·本博这个写诗失败而当上律师的制造花瓶的工人。
在《坟墓里的旗帜》中,霍拉斯·本博钟情于妹妹娜西莎,虽在《圣殿》中同贝尔·米切尔结婚,但仍然藕断丝连,他的妻子贝尔说,“你和妹妹相爱?书上怎么说来的?叫什么情结?”贝尔的淫欲令他反感,他既怨她性欲太强,又嫌她唾手可得。于是他缩进狂想中去,不仅想他的妹妹娜西莎,还想他的继女小贝尔。乱伦之念对他始终极有魅力,其中奥妙就在于它使贞洁与狂暴的高潮得以调和。在《坟墓里的旗帜》中,霍拉斯坐在娜西莎的床上,陶醉于“把手按在她遮住的膝盖上所引起的那种放肆的宁谧感”。和见了水仙女而想入非非的神话主角一样,他满足于这种狂热的宁静,亲昵的贞洁,它提供他在狂想中制造一种“不容置疑的高潮”所需要的经验依据。在《坟墓里的旗帜》中,他眼看着贝尔的前夫哈里·米切尔抚爱小贝尔,小贝尔则盯住霍拉斯,“那份满面春风的羞涩,令人心醉”。和《喧哗与骚动》中的昆丁·康普生一样,霍拉斯把忍冬花的芳香同良宵、心猿意马、不能完全克制的情欲联想在一起,不过,他的对象不仅是娜西莎和小贝尔,还包括他的母亲。这类意念之强烈,竟使他的梦想比生活更加必要。有时他梦见一些东西神秘而“无可挽回地失去了”,有时他梦见日后会有的东西。不过,他总是从半截子经验走向想象中的实现。他想起自己感受到小贝尔的动人魅力时,就回想到“玉米棒的隐约而愤怒的骚动”,又把这些骚动同强奸坦波尔的报道联系起来。然后独自坐着,手捧小贝尔的相片(而不是那只叫作娜西莎的花瓶),仿佛看到继女遭到奸污,“赤条条仰面朝天被捆绑在一辆平板车上,在漆黑的地道里疾驶而去。”《圣殿》修订稿中的霍拉斯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仍然情感错综复杂,茫然若失,继续进行各种各样的错位和替换,继续把乱伦看作情爱的最完美形式。但是,修订稿中霍拉斯的故事大加改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