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毫无动静。
他唤了一声:“黑子——”
立刻,从树丛里,那条猎狗,像影子似的,悄没声地滑行到他的腿旁,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混账!”他骂了一句,然后拍拍它的脑袋,抚摸它的颈毛,显然,这条训练有素的猎狗,领会到于而龙的意图,便嗅着,闻着,在根本不是什么路的林中小道穿来穿去。
打猎是个苦差使,要比钓鱼劳累多了,而且危险性也大。鱼不会蹦出水面来咬人,但即使一只兔子,也会蹬脚挠腿,需要费点力气对付的。这里,很少照得进阳光,也听不到石湖的浪涛,他顾不得树枝剐破了脸,荆棘扯破了衣服,鞋里灌满了沙土,随着那条猎狗往前走。鬼知道,它还要把自己领多远,五块银元在口袋里,发出丁丁当当的声响,连黑子都回头,带点责备的眼光在瞅他。
“妈的,我算是个什么打猎的!”他咒骂着自己,紧接着采取措施把银元分装在几个口袋里,以免惊动要追踪的对象。现在,他才感到真正的遗憾,要是有去年劳辛作贿赂(哦,新名词叫做送礼。)的那支安茨双筒猎枪该多好!对付狼,对付熊,都是呱呱叫的,如今,手无寸铁,就怕打不着野兽,倒有被野兽收拾了的可能。
谁知道被追踪的对象,会不会突然反扑过来?
于而龙脚步放慢了,打猎人固然要舍得花力气驱逐追赶,但也必须懂得以逸待劳的道理,追和被追者之间,后者的体力消耗要大得多。
他捉住黑子,蹲下来抚摸了一阵,然后,松开手,使劲送了它一把,猎狗径顾自己冲出去了。
越往密林深处行进,道路也越艰难。但是,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于而龙硬是从这个脚都插不进的沙洲密林里,生挤出一条路来。
要不然,他就不是于而龙了!
突然间,黑子在前面不远处大声地,然而是急促地叫了起来,那是训练出的规矩,它发现目标了。这种显然是兴高采烈的吠叫声,一方面是通知主人,一方面是惊扰猎物,使得主人好瞄准射击。
可是我们的游击队长赤手空拳,只好学景阳冈的武松,在一棵死树上,劈下一根树杈提在手里,当做哨棒,给自己壮胆。
他走不几步,黑子叫得更厉害了,透过树梢的稀疏空隙看过去,皇天保佑,于而龙差点背过气去,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熟得不能再熟的背影。
于而龙的两条腿,像桩子似钉在那块沙土地上,再也挪不动了。妈的,他唾骂自己的理智,竟至于控制不住感情。“ 二龙!你怎么搞的?人家都说于而龙的腿,是最能走的,你怎么啦?二龙!竟惊愕得无可名状,以至于六神无主了么?笑话。这是一场刚刚开始接触的战斗,冲锋号吹响了,向前冲吧!”
什么也挡不住,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是他,活见鬼,真是他……
“站住,混蛋!”于而龙像雷也似的吼着,以致在密林里到处响起了回音。
“站住,混蛋!”
“站住,混蛋!”
那个人影果然站住了,并且回过脸来,密林里虽然光线暗淡,但仍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王纬宇,若无其事地,坦然地向过去的石湖支队长笑着。
于而龙问道:
“你那把美式左轮呢?”
他毫无反应地站着,密林里像死一样地沉默着。
于而龙又大声地喝问着:
“你带来那把美式转轮手枪了吗?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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