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李御医告状告得神速,还是史大人的行动能力超强。玲珑尚未来得及将一早上送来的药方整理完,史大人就派人将她喊过去了。
因库房众多,内务司给御医院拨了整整一个院落。中央大殿是御医们平时工作之所。大殿东侧有个小小的隔间,由史大人单独使用。
今日史大人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在大殿内做事,而是在自己的隔间内等着问询玲珑。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大殿里当着众人的面从来没有占到过玲珑的上风,所以关起门来审为妙,以免再次吃瘪,堕了威名。
在史大人的一侧下首,坐着一脸严肃与不屑的李御医。两种表情在他脸上奇怪地共存着。
见玲珑进来,不慌不忙地给自己行了个礼,却没有半点慌张的表情,史大人不免有点来气。“身为典籍官,私下将御医院的医书借于他人,可有此事?”史大人一张口,其实就已经给玲珑定了罪。
“回史大人,卑职的确将医书借于福熙宫,但绝不是私下。这是卑职的借阅登记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福熙宫借阅此书的详细时间,以及拟归还时间。”玲珑双手将册子呈上,心中暗想,幸好出门时顺手将借阅册捞了过来。
史大人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果然见登记得清清楚楚,且在福熙宫的借阅记录之后,还有十数条其他医书的借阅记录。
“李御医,你现在出去,赵御医就在大殿,跟他将《伤寒要略》取回来。”史大人不动声色地嘱咐。
李御医一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没有问,老老实实地照办,起身走了出去。
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伤寒要略》是昨天赵御医刚借的,写在借阅记录的最后几条,史大人分明是遣李御医核实去了。玲珑心中坦然,册子没有造假,你如何检验都不怕。
不一会儿,李御医果然拿着一本《伤寒要略》进来了,不明所以地呈给史大人。
史大人接过书,只看了一眼封皮,就随手扔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这么看,记录是没错了,不是现补的。”
李御医这才明白,叫自己去跟赵御医讨书是何用意。
玲珑在内心翻了二百五十个白眼。
“不管怎么说,此事都太过蹊跷。为何福熙宫恰恰就是借的这本《朱溪心法》,而怡修仪居然就诊出了此书上收录的怪病。慎重起见,本官已向芳贵嫔禀报此事,寇姑娘,你跟我去一趟,当着贵嫔娘娘的面说说清楚吧。”史大人说得不冷不热,听不出热情,也听不出故意为难。
芳贵嫔,就借一本书的事儿要惊动芳贵嫔!
合德殿内,芳贵嫔刚刚将今日领了腰牌要出宫的人员名单过了一遍。内务司的人领了名单出去,迎面碰上了史大人和寇玲珑。
果然绿色腰牌出宫比较复杂,得每天由芳贵嫔批准,希望太渺茫。玲珑胡乱想着。
“又是你……”芳贵嫔望着行完礼、垂手站在合德殿中间的玲珑。一句“又是你”,说得竟带着一些无奈。
玲珑正要回话,又见宫人进来禀报,说福熙宫淳昭仪前来。
芳贵嫔神色一凛:“本宫就是传个宫人,怎么连昭仪都来了?请她进来吧。”
声音不小,显然传到了门外。
身形已有些微微不便的淳昭仪进得大殿,依着尊卑,款款地施礼。见玲珑也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动声色。
“快免礼,昭仪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不必拘礼了。”又唤身边的宫人,“东楼,还不引昭仪入座。”
莫瑶在铺着水红色锦绸软垫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普通宫人倒也罢了,小意是福熙宫的行侍,我自然要来听个清楚,是否她做事有何不妥,还是她违了什么规矩。若是我管教不严或失察,日后也好作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