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繞開李重山,從榻尾爬下去了。動作倒是很快,避之不及的模樣。
他點起蠟燭,眼底一片清明。留了一支在榻前小案上,他自己端起另一支要出去。
李重山坐在榻前,回過神時,看見江逝水赤著腳踩在地上。他拽著江逝水的手臂,把他拉回自己身邊,又從他手中接過燭台,放回案上,朗聲朝外邊喊了一聲「來人」。
兩個士兵進來時,床榻前的帷帳垂下半邊,李重山就坐在江逝水身後,用被子把他裹起來,雙手環在他的腰上,腦袋也靠在他的肩上。他肩寬手長,看起來就像是把江逝水整個兒都包在懷裡了,占有欲十足的動作。
他們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就連忙低下頭,專心清理東西。
大約是並不在意,江逝水十分坦然:「對不住,麻煩你們了。」
兩個士兵下意識要抬頭,反應過來之後,又連忙低下頭。生怕嚇著江逝水,同他說話還刻意放輕了聲音:「小公子客氣了。」
話音剛落,李重山就把半邊帷帳放下了。
他不痛快,兩個士兵也察覺到了,加快手上的動作,很快就收拾好東西離開。
房內又只剩下他們二人。李重山暗中看了江逝水一眼,只看見他蒼白的側臉與唇色。他像一隻大狗,把腦袋埋在江逝水的肩窩裡。
他蹭開江逝水的衣領,冰冷的雙唇貼在江逝水溫熱的脖頸上:「逝水,你的心意沒變吧?」
相似的話,梅疏生也問過他。如今李重山再問,江逝水卻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唇角眼眸都彎起來。李重山怎麼會以為他二人之間,還是年少時候的情分?他這個人的心,到底怎麼長的?
江逝水笑得眼角泛紅,整個人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李重山抱著他,用犬牙磨了磨他頸後突出的骨頭:「你別動了。」
夜裡下了一場大雪,將城門口堆積成山的屍首盡數掩埋,白茫茫大地重歸寂靜。
江逝水起得早,與李重山一同吃了早飯,就要帶著老管家出去一趟。李重山沒有攔他,讓他去了。
才走出院子,就撞見吳易帶著一行士兵,各自扛著竹竿油布、柴火鐵鍋,還有幾袋白米。
看見他來,吳易便道:「小公子,將軍讓我們去城外施粥。」
江逝水輕笑一聲,溫聲道:「不用了,沒有百姓會來了。」
吳易一噎,又道:「其實……」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話頭:「其實昨天夜裡,將軍就讓人把糧食裝車,送到隔壁郡縣去了。」
江逝水交握的手放在身前:「那等我回來,再替幾個世家,向將軍謝恩。」
說完這話,他就領著老管家走了。老管家看他腳步虛浮,伸出手扶住他。他的手按在老管家的胳膊上,握得很緊。
沒走多遠,又有幾個士兵推著一個囚犯過來了。
那人在冬日裡穿著單衣,赤著雙足,手上腳上都帶著鐐銬,每走一步就叮噹亂響。他蓬頭垢面,面上糊著已經乾涸的血跡,江逝水開始還沒認出他來。
等他走近了,江逝水看見他的眼睛,才認出他來。
周進,那個叛軍頭子。他的眼裡滿是疲倦,在看見江逝水之後,才有了些神采。
江逝水朝他笑了一下,兩人便已擦肩而過。
他心裡清楚,打了敗仗的事情,並不能怪在周進身上。他能有站起來與建威大將軍對抗的勇氣,就已經是天底下的獨一份了,要怪只能怪他年紀尚小,經歷過的事還太少。李重山正值盛勢,雖然脾性古怪,但是行軍打仗已有數年,心機謀算都是一流。
他下意識要揉眉心,卻被老管家按住手。他額頭上還有傷。
江逝水收回手,低聲道:「讓江府小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