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著梅疏生溫和而堅定的眼神,他自然而然地放下心,低下頭,繼續專心吃東西。他確實是餓壞了。
房裡點了凝神香,在客棧粗陋的被褥上,這些天來,江逝水頭一回睡得這樣安穩。
沒有做夢,也不用擔心睜開眼睛就看見李重山坐在旁邊看著他,用那種發著綠光、好像是看所有物的眼神。
這一覺睡到下午,他睜開眼睛,還賴在被窩裡不願意起來。隔著帳子,梅疏生的聲音悠悠傳來:「要是醒了就起來吧。」
被褥上最天然的陽光香氣十分好聞,江逝水把臉埋進被子裡,伸了個懶腰,過了好一會兒,才肯爬起來。他掀開帳子,梅疏生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用小銅勺往香爐中添香。
梅疏生問:「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用,我還不餓。」江逝水披上衣裳,在他身邊坐下,「兄長,我想知道……」
「建威大將軍喜怒無常,肆意把玩朝政,天下人無不憎惡,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梅疏生將香爐推到他面前,他垂著頭,面上一片陰影,看不出表情,「當然,我與他也有私仇。你要說我有私心,我確實有。」
他說的是李重山指使人把他的手腳打斷這件事。他不曾在江逝水面前提過,不代表他不記得,也不代表他不想著報仇。
「我與幾個世家公子,這幾年一直在暗中謀劃。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怕你為難。前些日子周進造反,我也在暗中幫了他一把,他才能順風順水地到淮陽城外。你看,我是個雙腿殘疾的廢人,沒有人會懷疑到我頭上,就連你也想不到。」
江逝水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搖了搖頭:「兄長不要這樣說。」他抿了抿唇,猶豫道:「兄長,昨日夜裡,也是……」
「是。」梅疏生仍是那樣溫和地笑,「驛館我早幾日就打點好了,昨夜有義士行刺,才給了你與周進逃出來的機會。」他嘆惋道:「只可惜行刺沒有成功,他沒有回來。」
江逝水驚道:「那周進也沒有回來。」
「你睡著的時候他過來了,就在隔壁。」
「那就好。」
「從前問你,以後該怎麼辦,你說李重山雷霆肅殺,給朝廷續上了百年的壽數,就是這樣,你在淮陽終老也無不可。如今你再回不去淮陽,我再問你,你以後該怎麼辦?」
還沒來得及考慮這件事情,江逝水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梅疏生反手握住他的手:「要不了多久,李重山的人就會搜到這裡。他若執意要找你,恐怕你一輩子都得躲躲藏藏的。」
「兄長的意思是?」
「明日便有船經過此處,南下去小瀛洲。小瀛洲雖然還未開化,但是民風淳樸,溫飽不愁。隔著海,你不用害怕李重山會找過來。」
江逝水遲疑了一會兒:「我再想想。」
「也好,你自己選,兄長不勉強你。要是有更好的去處,兄長也送你去。」
話音剛落,外邊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厲聲喝道:「閃開閃開,封城了,封城了!」
梅疏生有些驚愕,江逝水登時面色慘白,猛地站起身,將臨街的窗子推開一條縫,向外看去。
他們的動作竟這樣快,連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找到了。
發現江逝水逃跑的那個晚上,李重山一邊踢翻桌案,一邊讓吳易傳令下去,整肅啟程,在最近的勾承郡落腳。
勾承郡守連夜整裝迎接建威大將軍,恭恭敬敬地請大將軍在自己府中下榻。這一行人就像是行軍來的,早已配好了武器,整裝待發。李重山猶是,他神色陰沉,目光陰鷙地盯著前方,叫人膽寒,扶在佩刀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撥弄著,仿佛隨時都會拔刀出鞘。
開了正門,李重山大步跨過門檻,在正堂坐下。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