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敏把車駛住姐姐家。
車子才停下,隔壁鄰居太太便自花園走過來,搭手在車窗上問,「你也是林家一分子?」
曉敏的姐夫姓林,曉敏看看那五十來歲的婦女,「有什麼事嗎?」
「你們日夜不停的玩麻將牌是不是,吵死人。」她抱怨。
曉敏溫和的答:「距離這麼遠、恐怕要用助聽機才聽得清楚呢。」
「相信我,深夜清晰可聞。」
「晚上十點不算深夜吧。」
她倆尚在討價運價,有商有量,曉陽已經推門出來吆喝:「攀親戚乎,有什麼好說的?」
外國太太嚇一跳,儘管聽不懂也退讓三步,喃喃說:「她好兇。」
「當然,」曉敏回答:「她是香港皇后,我們都是她奴婢,怕她怕得要死。」
那洋婦笑了。
曉陽一半拉開車門,惱怒地問妹妹;「你嚼什麼蛆。」
曉敏連忙偕姐姐回到屋內去,曉陽掙脫她手,瞪著她:「你怕那洋婆於?叫她到大會堂去投訴好了,一天到映嘮嘮叼叼抱怒,這裡煎一塊鹹魚,她又聞到,這裡請客,她又嫌吵,我竟不能在我的土地在我屋子裡做我想做的事情,荒謬。」
曉敏拍拍大姐那厚實有內的肩膊,「也許她只是寂寞,想找個人談談。」
「這是一個自由國度,明日我就去同省長投訴她投訴我。」
「一人讓一步就沒事。」
「不能讓,一讓她更要把我當中國苦力。」
「這樣吧,乾脆把她的房子也買下來,買、買、買、買下整個山頭,蓋一個公園,叫曉陽皇后公園,門口掛一個牌子,上面寫『洋人與狗,不得入內』,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曉陽瞪著妹妹,揚起手來,啪一聲打在曉敏膀子上。
姐夫林啟蘇笑著出來說:「妹妹一來就熱鬧。」
曉敏拉著外甥女兒的手,「小太陽,告訴我與你母親相處之秘。」
她們一大一小坐下研究地球儀。
林啟蘇過來說:「妹妹你那公寓住得好不舒服。」
「不知道多適意。」曉敏不經意地答。
「你進貨時很便宜吧。」
「嘿,廿五年分期付款,有得好捱。」
「有人出價,給你賺百分之百,你且搬到我們這裡來往,先賺它一票。」
曉敏不置信地抬起頭來,「誰替我買?」
「一位心急的家長,你那頭近大學。」
「不賣,公寓我自己要住,你同那位家長說,留學生最好住宿舍,與師兄弟姐妹打成一片。」
林啟蘇笑,「他們肯聽才怪。」
曉陽過來說:「你不用跟她說、她愛搞洋務運動,看我們不順眼。」
曉敏暗笑,這樣固執有力的姐姐.卻無法說服十歲的女兒在家講中文。
曉敏手中正拿著小陽的作文功課讀:「一八七一年我國開始建築加拿大太平洋鐵路,鐵路於一八八五年完成,統貫我國……」
我國?
曉陽叫:「快過來喝湯。」
飯廳的長窗對牢後園,櫻花盛放,一陣風來,雪白的花瓣紛紛顫抖落下,曉敏走到石凳上去,還未臥下,已經沾滿了一身落英。
這樣詩情畫意的環境,令曉敏想起彼岸的人來,一下子湧上心頭的,都是他的好處。
大學畢業的兩年,在第一份工作崗位時認識他,並不是那種眉開眼笑型的美少年,但一件白襯衫,一條卡其長褲,已足夠顯出他的英姿。
曉敏離開的時候,他正與友好全力搞一本雜誌叫香港之聲,一聽就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不出六個月大抵就把老婆本蝕光那種,里頁的政治漫畫大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