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阴沉一整日的天空终于诡异的开始发亮。风突然大了起来。孟秋雨裹了裹披肩,道了谢,便往他指的方向走。她从没有单独在夜间出门,此刻满目霓虹,不闪的地方都是正在盖的高楼。她深吸了两口气。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孟秋雨才找到那间药房,店门前可能正在做什么地下工程,挖了挺大的一个坑,还有些长长短短的钢管堆成一小堆。店里只有一个大概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守着,老太太器嗓门大,耳朵却不好使,最惨的是,这个老太太不会讲普通话,孟秋雨跟她比比划划了十几分钟,都没买到她想要的药,正在这时,药房里又进来一个人,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进门用本地话跟老太太交流,第一次老太太没听清,第二次他声音提高了一些,老太太转身拿了些药丸子出来,他摇了摇头,老太太说,你等等啊。转头喊了一声,阿玉,你冲完凉没?有人买药。对着面前的男子说,不好意思,你等等,对着孟秋雨也说了同样的话。
年轻的男人坐在长凳子上,打量坐在另一头的女人,只得看见个侧面,头发松松的拢在耳后,罩住小半边脸,耳朵上带了只珊瑚红的耳钉。他觉得面熟。
刚冲完凉的小姑娘穿着睡衣出来给他们抓药。
男人说,我有些感冒。
小姑娘问,有些什么症状?
鼻子有些痒,老是想要打喷嚏。
头有没有昏?
一点点
发不发烧?
应该没有
你等一等,马上拿给你。
大概两三分钟后,女孩子在架子上抱下几个棕色的大玻璃药瓶,在台子上摆了几张裁好的白纸,每张纸上倒出来几颗,一一包好,递给他。他付完钱,转身就要离开。听见刚才坐在旁边的人对药房里的小姑娘说,我有点发烧,你看看要不要量一量体温?
他回头打量,只看到站得笔挺的背影。
从药房出来,他就后悔了,在台风天把车停在另一条路上真不是好主意。绝对不是。
下雨了。他没有伞。不过显然,不只是他被困了。这场雨下得反常,雨滴像无数钢针直插地面,在地面上溅起一个个小坑,地面的灰尘扬起来,味道有些呛人。越下越大,电闪雷鸣,起先他跟那个披红披肩的女人站在屋檐下,雨势渐盛,水汽逼上了身,他们只有转身进了药房。
他这才看清楚这个人。是个年轻女人,她眼睛里含了夜色,雨水浸湿了额上的头发,一双眼睛横着扫过来,看见对方也正打量自己,她低下头来。
陈彦邦是个三十一岁的富家子,待人大方。女人们都喜欢他。当然,去掉这一层身份,女人们仍然喜欢他。
坐了半个小时,雨还没有见小的趋势,陈彦邦跟身边的女人打招呼,你好。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说“你好”
陈彦邦接收到这个笑,接着说,“我见过你。”那语气没有怀疑没有迟疑,是板上钉钉的肯定。
女人转过头,皱起眉头思索,“哦?是吗?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印象。”
“我知道,但是我确定见过你。今天上午。”
她定定的打量了他一会,在心里揣摩这句话的意思,想起出门前她妈和奶奶跟她交待,在外面切莫跟不认识的人搭腔,她没有说话。
“外面雨还很大,你带伞了吗?”他说这话时风突然大了些,卷得门口的布帘子哗哗作响,他怕她听不见,往她那边挪了挪。
她抿起嘴唇。
这个女人话不多,跟她说话的时候,腰挺得笔直,盯着你的眼睛,像受惊的兔子,反应也奇怪,眼神故作凌厉,让人想笑。
“我开了车过来,你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吗字的余音还在他的嘴角,女人慌忙起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