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少了他那副浩浩蕩蕩的儀仗,街面上立刻便清冷了許多。
十四郎攜雲秀的手立在車下,稍有些不想回車中‐‐車廂太狹窄逼仄了,令人透不過氣來,上了車便只能直接回王宅中去‐‐天下這麼大,他卻被圈養在小小的四方牆壁之內,鬥雞走馬度日。他已想不起來,當初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頑固的排斥修仙,甚至雲秀來邀請時也要拒絕她。
他不覺嘆了口氣。
今日朝賀,他也帶了齒簿。雖沒景王那般顯赫,卻也有百十人等在前後。
長戟肅肅,仿佛在催人前行。
有那麼一瞬間,十四郎幾乎想牽著雲秀就這麼當眾甩手離開。
但也在那一瞬間,腦中無數念想閃過,他最終還是再度登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
雲秀自始至終都看著十四郎。
‐‐那個小囂張故意告訴十四郎陳玄志醒了、能開口說話了,顯然是在給十四郎下套,逼他做出應對。
這是個明套。十四郎衝上去把陳玄志打暈時,陳玄志很可能看到了十四郎。一旦他開口指認,十四郎的處境就危險了。
雲秀還做不出主動去替十四郎殺人滅口的事。但若十四郎向她請求幫助,她大約也不會拒絕。
良民守法,而她這種有人性的修仙人往往也信天理。而不論律法還是天理‐‐一切以公道、正義之名行於世間的東西,若不能維護公義,便也無權阻攔復仇。如王衛清、陳玄志之流,在殺人並且還是弒君之後,不但不受刑罰反而還得嘉表,簡直荒誕無稽。作為被害者的兒子,十四郎若要向他們尋仇,雲秀還真說不出大義凜然的話。
……應當也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譬如趁機拐帶十四郎跟她遨遊四海去。父仇在身,不了結此事,縱然人能走,心也解脫不了。
‐‐好吧,上面這句是騙人的。
雲秀想拐十四郎走。她覺得十四郎的處境真是太險惡了,身旁發生的事、身旁人心之自私詭譎,無不在逼迫任何一個三觀還算正常的知情人看破紅塵、絕望癲狂。十四郎又不是十六宅那些豬一樣渾渾噩噩,只要能吃喝玩樂管他血流漂櫓、神魔亂舞的紈絝親王,以他的清醒溫柔,繼續待下去豈不是日日都活在煉獄裡?
但她不敢直說‐‐她總覺得若非十四郎真心看破,而是由她從外點破這滿目瘡痍,十四郎心中那一捧為煙火紅塵而亮的柔弱卻不熄的光,就真的要被澆滅了。那光令十四郎拒絕她,可也同樣是那光,令十四郎美好溫暖。
……
雲秀輕輕嘆了口氣。
‐‐十四郎怎麼可能讓她幫忙&ldo;殺人滅口&rdo;啊。他若真能說出來,她也不會這麼心疼了。
送十四郎回到王府,雲秀便起身離開‐‐她得去處置一下陳玄志,縱使不殺了他,也不能讓他胡亂說話。
十四郎伸手拉住了她。
&ldo;別走。&rdo;他說。
&ldo;我就離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rdo;
十四郎搖了搖頭,說&ldo;我害怕。&rdo;他仰頭看著雲秀,目光溫柔、坦率無欺,&ldo;等你下次回來,也許我就看不見你了。&rdo;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有這個預感。直到這一日他意識到自己無法看破雲秀的隱身術了,才明白這一天確實到來了。
在他阿娘為他講的那無數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