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會同時有第二位帝王,所以帝王永遠是寡人。
最高貴,最寂寞,最孤獨。
宮殿深長又繁華,集合了人世間所有的智慧與財富,用來襯托這舉世無雙的權勢。這是上天給帝王的獎賞,也是給帝王的牢籠。
很快,我就要離開這個牢籠,而你,我的陛下,你將一直生活在這個牢籠里。
你要早些丟掉你的天真和熱血,儘快變得冷漠無情,儘快,由人成神,主宰天下。
我可能比任何人都不想你變成那樣。但是,如果你想在這個位置上長長久久坐下去,你早晚會變成那樣。
拋棄人的愛,人的恨,人的喜悅與痛苦,從此眼中只裝得進一個天下。
這,便是天子。
風長天訝然地打量她,狐疑地道:「雍容,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姜雍容低了低頭,知道自己失態了,她微微一笑:「陛下與妾身仙凡有別,妾身不敢讓陛下知道太多。」
「哈哈哈別個鬼,要是當皇帝就當不成人,那爺還是不要當皇帝了,畢竟爺還是更想當個人。」
風長天說著,忽然一伸手,拔下了姜雍容頭上的髮簪。
姜雍容的髮髻挽得十分簡單,結果就是髮髻拆起來也十分簡單。簪子一離開,一頭漆黑長髮如脫開禁錮的絲緞,水一般淌開來。
宮道長長,因是過年,兩邊都掛著燈籠,天色將暗,太監們正一一將它們點亮,紅融融的光芒照在積雪上,給積雪都染上了一層紅光。
這紅光映在姜雍容臉上、發上、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籠上了一層紅紗。
風長天拔簪子純屬一時興起,此時倒是一呆,喃喃道:「雍容,你好像新娘子啊。」
「陛下!」姜雍容忍住了跺腳的衝動,「請陛下將髮簪賜還妾身。」
「放心,自然還你,我是看你髮髻有些亂了,定然是之前抱你的時候蹭亂的。」風長天一本正經地道,「爺向來是敢做敢當,爺弄亂的,當然是爺來收拾。」說著,他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爺給你挽上。」
他說動手就動手,上前就撫上姜雍容的頭髮。
姜雍容後退一步,略看了看左右,再次提醒:「陛下!」
左右都是掛燈籠的太監,見了風長天自然是要行禮,風長天既未叫起,又未走遠,宮人們都不敢起身,此時正一個個垂頭地上,像一個個沉默的影子。
但姜雍容知道,這裡的每一隻耳朵都在暗中支棱了起來,要不了一個時辰,「前皇后和陛下當眾公然打情罵俏」的新聞就要飛向皇宮的每一處。
風長天像是終於注意到這些人的存在,他揮揮手:「都起來,地上冷不冷,都跪著做什麼?大過年的,燈籠點完了就去烤烤火,吃吃酒吧。」
沉默的人群微微動了動,像是死水一般的湖面起了一絲漣漪,然後齊聲道:「謝陛下!」
見到主子便要下跪,不管膝蓋底下是硬石板還是碎石子,是雪還是水,他們是奴才,下硊仿佛是天生的本能。
他們在主子眼裡只不過是會活動的家具,從來沒有主子擔心家具會不會冷,所以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
姜雍容清晰地在他們轉身離去之時看到了他們臉上的激動之色,有個別年老的已是熱淚盈眶,拿袖子拭淚。
姜雍容感覺到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敲響了一下。
從出生起她就高高在上,奴僕如雲,從小就習慣了被人服侍,習慣了下人為她所做的一切。待到入宮無寵,眾叛親離,只剩魯嬤嬤和思儀在身邊,越發覺得下人都是無情無義無緒的東西。
是到此刻,才猛然發覺,他們也是人,一樣有喜有怒有樂,一樣也渴盼著有人關心,特別風長天身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