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不过是个刚刚进京两月有余的放养小姐,心道就凭一个村姑也晓得宫妆?届时她自以为装扮得娇娇俏俏地到了宫里,却被人家当庭大加指责奚落,那才有好瞧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怒气尽去,心中满是幸灾乐祸,存心要看明华容丢丑。在丫鬟要带她出院子时,又推说脚痛要先坐坐,赖到了月洞门旁的耳房里坐着,打算一下等明华容出来了,将她的妆容看个仔细,以后说起这桩事来,才能详尽。
明华容自然顾不上理会这等小人物的恶意,将人撵走后,自己动手拿了玉簪粉等物,迅速在脸上涂抹描画起来。不消片刻,镜中赫然出现一个薄施脂粉,头梳宫髻的美人。眉如笼烟,眼盈秋水,琼鼻挺秀,樱唇点红,双环髻两侧垂下的鎏金点翠坠玉蝶流苏簪在脸颊畔轻轻摇晃,点点宝光衬得她模样愈发端丽华美,教人不敢直视。
丫鬟们从未见过明华容这般精心装扮过的模样,一时不禁都看得呆住了,心中不由自主皆想到:以前觉得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样好看,今天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平时里素颜淡衣的大小姐既已就能与锦衣严妆二小姐打个平手,现下施过脂粉后,那滟滟容色自然更胜二小姐数倍。
其实若论底子,明独秀差不了明华容多少,但却在气度与妆面上输了一筹。'。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明华容两世为人,遍经风浪,沉稳镇定的养气功夫少有人及;而且她亦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化妆时在顾及规矩的同时,又注意将己身气质显露出来,不比其他女子,只知一味追逐时兴妆面,却根本不想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最后照了一下铜镜,将眉心额饰扶正后,明华容看向目瞪口呆的青玉:“走吧。”
青玉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亲自捧起装着织金锦布锦匣的包裹,在前面引路,一边走还一边想,从不见小姐摆弄这些水粉胭脂的,怎么一上手就画得这么好看呢,赶明儿可得请小姐教教自己才成。
经过耳房时,明华容瞥眼看见房门大敞,里面赫然正坐着刚才被逐出去的那妇人,不禁皱了皱眉:她说的分明是带到外院,小丫鬟究竟是怎么听的?
负责院内事务的一个二等丫鬟窥着她神情,连忙去房内悄悄推了刚才带人的小丫鬟一把,埋怨了几句。小丫鬟委屈道:“她架子又大,脸皮又厚,我说了好几次让她出去,她都只装着没听见,伸着脖子在这里看个不住。”
二等丫鬟说道:“既这么着,你就该请妈妈们来赶了她出去。”
那妇人自从窗中窥见明华容后,就一直愣愣的,听到个赶字才回过神来。她自知理亏,也不敢发怒,赶紧起身往外走去。只是一行走,却不免一行疑惑:这个明大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学了宫妆的,虽然妆容淡雅,但却皆合规矩,而且画得比自己更好看精致。带着疑问走到院外,远远望着明华容在许多人的簇拥下上了小轿,想到自己家里以前的显赫,心中不免又嫉妒起来。
但坐在轿内一路行到二门,又换了马车,跟在明守靖的车后前行的明华容,却并无妇人料想中的春风得意。目光在刻意装饰一新的车厢内转了一圈,末了,她睫羽轻掩,如玉面颊上顿时投下一道浓色阴影,却犹不如方才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瞳来得深邃黯沉。
明府虽然在内城,但走到皇宫城门亦颇需一段时间。穿过长长的朱雀大街,马车停在皇城旁时,天色已然透亮。
“小姐,已经到了。”坐在一旁的青玉说着,先一步掀帘下车,摆好脚踏,才扶着明华容下来。
今天是个晴天,初升朝阳从被染得透绚多彩的薄薄云彩后半探出来,金黄的阳光照在皇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上,颇显威仪。厚重的砖墙与城垛并不新洁完美,许多地方都有了历经风雨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沧桑之余,却更显得低蕴深厚,让人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