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容带着淡淡的微笑,声音也依旧柔和,好像刚才用力按上明守靖伤口的人不是她:“你只知道自己会痛,那知不知道母亲也会痛?”
流血稍止的伤口再度迸裂,明守靖痛得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怒斥道:“你——你胡说什么,周氏说的都是胡扯——”
“胡扯?母亲跟了你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辛辛苦苦伺候得你一朝高中,本以为从此可以苦尽甘来,但你为了前程,居然转身就害死了她!”明华容越说越快,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原本虚虚按在明守靖伤处的手,再一次用力按下!
随着更多的鲜血涌出,明守靖不禁疼得有些神智模糊。然而更教他惊恐的,是这向来乖顺温和的女儿面上的表情居然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他第一次发现,女儿的双眼竟然如此幽黯沉晦,而其中包含的浓烈恨意绝非一朝一夕所能积累。
刹那之间,他突然明白了几分,不禁嘶声说道:“你——你这不识抬举的贱货,居然敢恨我,也不想想是谁给你衣食,将你养了这么大……父母生恩大于天,无论如何,哪怕我就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只该受着,不能有半分怨恨——还有你娘,她既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要她去死又有什么不对……”
闻言,明华容眸光一凝,映着鲜血的眼眸中竟似已被血色染为赤红,衬着那极度厌憎的表情,恍若地狱归来的厉鬼,教人心头发寒:“妻女血亲,都是你的踏脚石么,如此谬论,居然也有脸说得振振有辞。我真替母亲不值,居然嫁了你这么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她语气并不激烈,与之前周姨娘的尖声质问相比,甚至可以说是柔和得有些过份了。但这不合时宜的“温柔”,却令明守靖愈发毛骨悚然,拼着最后几分力气哑声说道:“你……你这逆女想做什么?难道你竟敢弑父不成?”
打量着掩饰不住惶恐惧怕的明守靖,明华容突然璨然一笑,笑容甜美,眼神却森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呢。”
不等明守靖彻底吐出憋了许久的那口气,她又淡声说道:“况且,若让你轻易就死,岂非太对不起母亲。你最珍爱的是什么?让我想想,对了,是权势与声名吧。你为了一张老皮,能与曾给你带来高官厚禄的白思兰闹得恩断义绝;为了讨皇帝欢心,更把自己的女儿亲手送给阉人肆意作践,可见你对它们有多看重。如果我将这一切统统毁了,不知你会如何心痛呢?”
听到她的话,明守靖眼中的惊慌立时被刻骨恐惧所取代:他一生追逐的权利地位,如果当真就此消泯,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惊惧之间,他呼吸越发急促,几乎随时可能晕过去。勉强定了定神,才说道:“你……就凭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毁掉我的一切?”
“不可能?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今天所说的事情只要传出一星半点,朝臣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况且你早早又因白氏开罪了白家,虽然现在有重修旧好的苗头,可你以为白孟连会下死力保你么?说起来,周姨娘倒也是个妙人,她隐忍多年,只为让你站得正高时惨重跌下。之前越是风光,摔下时便越是痛不可当,生不如死。你说我怎么会辜负她这番苦心呢?我必会助她一臂之力,让你慢慢地,仔细地,用下半生去好好体会这份痛苦。”
她每说一个字,明守靖的心防便被击塌一角,到最后已是一片废墟,再无半分笃定,甚至连虚张声势也不能够。他嘴唇翕动几下,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逞强的话:“做不到……你做不到……”
闻言,明华容又是一笑:“你尽可以这么认为,但结果并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话语虽然淡然,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胜券在握的从容。明守靖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