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眼一旁的桐小堇,豆腐西施微不可察的露出個窘愧的表情。只一閃而過,她便轉頭看著桐泓才笑言:「是好事,是好事吶。」說著,她將竹籃打開,端出一碟子小餅擺上桌:「這麼早,想是都還沒吃東西吧?事兒不急,先嘗嘗我剛做的豆餅!」
見大家未動,豆腐西施乾脆逐個派分:「來來來,咱們都吃!」
四個小餅,一人手裡拿了一個,見爹娘都下了口,桐小堇也打算象徵性的咬上兩口。誰知就在她低頭之際,忽地傳來一聲「等等!」
桐小堇怔然的抬起眼皮兒,看著豆腐西施。
豆腐西施出於本能想要阻撓的手懸停在半空,神情緊張。在意識到不妥後,她手放下,強自鎮定的舒展開眉頭,窘迫的笑笑:「我是怕太燙。」
蹩腳的理由說出口,給她又增一層心虛,她懊悔起自己的心軟露出了馬腳。她這輩子是做不得好人了,可偏偏想做惡人,良心卻只讓狗啃了一半兒!
咀嚼的動作放緩,桐小堇放下手裡僅咬了一口的豆餅,隱隱覺得蹊蹺。
看話本時她不是沒懷疑過原主的突然暈厥,只是此處前情一帶而過,並未提及細枝末節。豆腐西施當年能做下偷梁換柱的舉動,今日若想害她倒也不奇怪。不過剛剛一碟子餅大家隨手取拿,豆腐西施自己也吃了,照理說不該有什麼玄機。
見大家都面帶疑惑的愣著,豆腐西施擦擦嘴上的豆粉,開始祭出正題轉移視線。
在她講述十六年前的事時,刻意隱去了自己參與的部分,將自己也描述成如伯府夫人一樣不知情的苦主。
聽話間,桐家二老的情緒跌宕起伏,百感叢生。餘三娘更是不時的抬手抹把眼淚,哆嗦著嘴唇偷偷瞥一眼女兒。
待豆腐西施將整個故事講完,二老的目光齊齊落在桐小堇那破了幾個洞的粗布衫上。心下不由得生出一絲愧疚。被他們窮養了十六年的養女,竟然是位伯府千金!這些年來她跟著他們上山下地,砍柴耕田,沒漂亮衣裳穿也就罷了,連病了都只能賭命硬抗。
當年收養下這孩子,到底是算行善,還是作孽……
看出爹娘的情緒,桐小堇起身走到跟前攥起二老的手,溫言安撫:「爹,娘,你們放心,就算是忠正伯府要將女兒認回,你們也是女兒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世人都道生恩不及養恩,女兒咿呀學語時喚出的頭一聲『爹娘』是你們。如今女兒十六了,遲早要出嫁,有無此事都無法隨時侍奉在爹娘跟前,但爹娘的養育之恩女兒一刻不敢忘記。」
她苦笑:「至少日後爹娘再有個頭痛腦熱,是不短銀錢了。」
之後,是一番彌久漫長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寬慰。
良久,桐家二老終於止了哭啼。甚至拍著桐小堇的手,囑咐她這種話到了伯府可不許說!高門雖有高門的逍遙,卻也不比小戶隨心所欲。伯府規矩大,去了一定要用心研學,把這些年誤了的早些撿起,免得旁人看笑話。畢竟她如今這身份,是要找個好婆家的。
桐小堇乖巧的點頭,假裝一一記好。一家人破涕為笑。
其實她想說爹娘的擔憂大可不必,她本就將門貴女出身,縟禮煩儀懂得自是不少,說起來進個伯府,還是低就了。
恢復情緒的餘三娘,轉而問一旁被晾了許久的豆腐西施:「伯府打算何時來接我們小堇?」
探頭看了眼屋外的日頭,豆腐西施笑答:「過午才來,還夠你們一家好好吃個散夥飯的!」
正大咧咧的笑著,豆腐西施恍然察覺到桐家三人面上的不快,忙止了憨笑急急改口:「團……團圓飯。」
這頓桐家的『團圓飯』,豆腐西施也硬著頭皮湊上了桌。並非是她貪嘴這一頓葷腥,而是遲遲等不到桐小堇的發病,她不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