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樣求著,常兒也有些犯難。一邊想著太醫和太子殿下的叮囑,叫她們莫太心急,需得一步一步來,先將身體將養兩日,再試著下床活動。可一邊又同情楚堇三個多月困於榻上,人不接地氣兒的確是不行的。
最後她禁不住楚堇的再三要求,又喚了幾名宮女進來,一起扶著太子妃下了床。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另兩個一前一後夾護。她們都不敢讓太子妃使力,於是仔細護行,近乎是虛空架著人在殿內繞了半圈,楚堇腳都沒怎麼蹭著地面,就被幾人又送回了床上。
雖有些糊弄人,不過能這樣「走」上幾步,楚堇也算是如願了。
坐在床上,她望了眼窗戶的方向,見天色已漸漸黯淡下來。便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常兒覷了眼更漏,「回太子妃,已至酉時初。」
一聽到了酉時,楚堇的心便猝然崩起。她記著常兒先前說過,李玄枡平日基本都是酉時正刻回來。雖說在旁人眼裡她已做了李玄枡多日的太子妃,可在她自己心裡,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莫說與夫君同床共枕,便僅是同處一室,都令她渾身不自在。
自然,她心裡是清楚的,李玄枡肯娶她,完全是她高攀了。這樣的親事她應該跪去佛祖面前叩謝神恩。可是道理歸道理,感覺歸感覺。
正此時,便聽到有腳步聲入了殿內,楚堇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人走至拔步床外,行禮道:「稟太子妃,太子殿下剛剛著人來傳話,說今晚有要緊的政務纏身,需得晚些才能回來,太子妃先睡,萬勿痴等。」
見進來的不是李玄枡,楚堇的心已落下一半,又聽完了她的稟報,更是鬆了口氣。便道:「好,我知道了。回話就說請太子殿下注意身體,不必牽掛我這邊。」
「喏。」傳話的小宮女退下。
殿內只有楚堇和常兒兩人了,她便也不藏著掖著,嘆了口氣,直白的說起心中煩憂:「我與太子面都未見過幾回,如今醒來他竟已是我夫君……這要我如何面對?」
常兒跟著主子蹙眉,卻是也無他法,只得勸她想開些,道事已至此,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雖說嫁的匆忙了些,可姻緣卻是羨煞旁人的。
雖說是這麼個理兒,但區區幾句勸慰也不能立時就讓楚堇坦然面對,不過最後一句她卻是極為認同的。
這門親事,的確是不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就比如那個姚嘉玥,什麼招兒都使了,恨不得搬個枕頭來自薦枕席!可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倒因著她之前太過上趕著的作為,名噪京城,如今只怕想說個對等的人家都難了。
適才常兒也曾提及,京輔人士如今都看姚家千金似個笑話,太子殿下寧可娶個人事不省的木頭美人,也不肯納她呢!
雖一時不能讓姚嘉玥為毒害自己而受到懲罰,但想到她也承受了諸多奚落與譏嘲,楚堇總算也解氣了一點。
不過她無意又覷到一眼窗外,見暮色已迅速四合,時間又過去了很多……
其實此時正惆悵日短的,倒也不只楚堇一人。養性齋閣樓上,李玄枡也正憑窗遠眺。
今晚清風明月,寒溫適中,滿庭春花不敗,夏花燦爛,正是一年裡春夏交接的好時氣。可是如此盛景,卻無法令他心情紓解。
倒並非有什麼難抉擇的政務,而是想到今晚在哪裡過夜,他就無比頭疼。
「哎……」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前些日子太子妃昏迷,宮人值守殿外,他睡上幾晚彌勒榻也沒什麼人知道。可如今太子妃醒來,他堂堂太子若再睡彌勒榻,豈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可是讓他睡床……看楚家那丫頭今日醒來後的反應,對於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這件事,似乎也沒多少欣喜與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