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只见飘雪飞絮,朦胧中传来一声长叹。
左冷禅那一席话,尖锐如利刃般,悠悠回荡在山林间,登时令我心下一怵。南少林,北武当,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千年以来一直是正道武学的圣地,然则依他之言,竟成了藏奸纳垢之地,岂不令人难以置信。
但我脑海中思绪飞速闪过,便又回忆起令狐冲曾偶然提起,黑木崖的刺杀失败后,任我行与向问天被迫离开前,暗中告诉他要去少林寺走一趟。莫非左冷禅指的是他二人?但此等隐秘,除了令狐冲曾在私下里对我提及外,江湖中断无半分传言,他又是怎么会得知一二。
我心下思绪回转翩牒如云,忽然听见“吱呀”一声传来,凝神屏息一望,便见眼前紧闭的厚重大门缓缓打开了。我心下一紧,少林寺竟果真开了寺门!四下寂寥无声,随着山门大开,视野里便出现了一个身披袈裟,形容瘦削的苍老僧人,正是少林寺的方丈,方证大师。
他立在飞雪中,身形枯瘦如松,白髯过胸,抬手向着这边竖起一掌,众人纷纷躬身低首作揖,均是肃然回礼,无一人敢有半分不敬。再见到这位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前辈,我心中亦不免生出丝丝的尊敬之意。在我年少时分,方证大师曾做客华山,得我师父隆重相待。二人相谈时,我有幸立在一旁,尽弟子义务持剑。彼时候方证大师已然是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而我不过是一介无名的后辈弟子。只是岁月快得很,后来华山剑气之争,五岳剑派内斗,竟是再无缘得见了。
如今再度拜见少林,却不曾料想相逢时候,竟是这般的场面。
我心头泛起一丝怅然。我师父生平所赞誉过的人寥寥可数,但在我面前却从不掩饰对方证大师品德与武功的敬佩。他二人相交甚久,若是我师父在世,当也是这般年纪了。只是上一辈的事情,终究随物毁人消,殆亡而尽,留下的,也只有些一星半点的回忆,与些不成章的传说。
方证大师开口道:“冬夜深寒,众位英豪入寺而叙吧。”左冷禅一人当先,迈步走进了寺门。我微微抬头,下意识与身旁的几人对视了一眼,便亦随之而去。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少林寺中的石道两旁却处处可见持着灯笼的僧人,几步一人,拄着圆棍立在雪地中,低首默不作声。我一行人经过之时,却无一人稍稍好奇抬首相望。少室山千年来,如今日这般举寺上下严阵以待的,并不常有。而道旁肃立的武僧之多,其神色养气里头可见心性之坚定,均教人心头一凛,不敢放肆。自这短短的百步路里,正道第一大派莆田少林寺的雄厚实力亦可窥见一斑。
一路来到灯火通明的大雄宝殿,便见迎面而来的一座金佛宝相森严,极尽肃穆。佛像背后的殿堂深处,立着八座明王像,面目狰狞,眉目带煞。我环视四周,众人神色俱凝重得紧,连空气里头都仿佛隐隐带上了一丝煞气与紧张。
方证大师转过身来,对我一行人施礼,道:“诸位掌门侠士来访,贫僧本该扫榻恭候。只是左盟主拜见所求之事,却教贫僧为难的很。”我细细打量,便见方证大师面目慈和,隐隐带着一丝悲天悯人,长须上沾染了雪花,肩头凝着雪化开后微深的水渍,一身袈裟布料古旧,与立在他对面的左冷禅相比,竟是朴素得分外鲜明。
他唱了声佛号,继续问道:“但不知左盟主是子何处知晓两位施主的?”
闻言我心下一惊,复又一沉,凝重起来。任我行与向问天果真在少林寺!然而,几年前任我行回黑木崖夺|权失败之后,东方不败虽是放过了他,魔教中因他的身份缘故,却必定是不可能收留他。然则,他二人不随刘正风曲洋那般隐居山野,却为何千里迢迢跑来了少林寺?听方丈对他二人的称呼,当是还不曾削发为僧。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