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苦笑,今日竟因此事,徒生了心魔,若非紫霞功下意识流转,便要慑于其威,难以自拔。
至剑堂不过片刻功夫,我站在门外,便见到令狐冲一人静静地跪在那里,形影单只。在深沉夜色中,掌上微弱的烛光映衬下,瘦削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寂无依。
我心下里一颤,走了进去,将他抱了起来。
他浑身冰冷,凉气透过衣衫传到我身上,让我不可抑止得顿了顿。因为长时间跪着,他的四肢有些僵硬,在我怀中只微微的挣扎了下。他抬起头,面上那抹凝着的冷寂与绝望还未曾来得及消失,令我心头狠狠得颤了颤。那双褐色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我,在看到我的刹那,微微睁大,露出一丝丝震惊、便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突然泛起了道道波纹,溢出了点点流光。
他喃喃道:“师父。”
我心底的恼怒早已不知所终,只余下满心满眼的懊悔与心疼。我将他搂的更紧了些,低着头道:“回去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偏过头倚在我身上,良久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师父,你不生气了?”
我跨出了大门,淡淡的反问道:“生气又有何用?”
他沉默了很久,才认认真真得说:“以后……不会了……”我下意识侧过头一瞥,却见他闭着双目,眉头轻轻蹙着,竟然是我从未料想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苦涩。我不知他这丝难受究竟因何而生,却感受的分明。
我忽然明白在这世间,若是连我都不去靠近触探,他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
此夜,这段山路变得异常得漫长,他安静得靠着我,抱着我的手臂紧紧得,闭着眼,气息匀长。我只觉得,先前自己生出了他与我生疏的念头实在是荒唐至极,他分明是从来不曾远离过的。无论那丝我隐隐察觉的变扭究竟源自何处,又因何而起,我忽然就觉得不必再追问了。他确是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而我,无论如何终究是他的师父。
他闷闷得道:“师父,我不小了。”
星光轻轻凝结在华山的竹林枝头,苍翠的碧影浅浅摇动着,林中的雾气一点点漫上来,沾湿了衣角。我应了一声:“嗯。”
他道:“不能再抱了。”
不知为何,他出口言语缭绕的一丝尾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或许是夜风吹散了些。我叹了口气道:“莫闹,你膝上有伤。你长大了。自小到大,为师也不知抱过你几回了。”
眼前的路并不清晰,在视野中有些模糊,这一刻似乎一切清晰的界限有些迷蒙,有些许的容易触碰的错觉。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微微侧转,没有吭声。良久却开口道:“……师父。”
我道:“嗯。”
他却没有抬头,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
我闻言心下一涩,万般情绪都在这一句里头尽数消泯,又因此而衍生出更多的思绪在胸中流淌,如潮水般次次冲刷着堤防,翻腾不定,让我只感到难受万分。令狐冲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却不敢与我倾诉,究竟是有过怎样的茫然,却不敢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一毫……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告诉他将心头的一切压抑着的难受都诉说出来,他不过是个少年,一切事宜与后果由我来承担。然而我亦是明白,他性子里的那丝执拗与倔强,绝不会允许我强行介入到他清晰画出的界限之中。我只能给予出信任和深夜中的这一丝丝微弱的温暖。然而我是他的师父啊……
待到见到有所不为轩的昏黄灯光,我才有些恍然,不免暗暗苦笑,本是罚了他,如今却连我的内心也一般得受到了苦苦煎熬。这番折磨受罚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师徒交心
☆、第十九节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