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年十二月三日深夜,寒风呼叫,冷气袭人。高树勋的部下卫队长高金兰手提马灯,带着一班人马来到了石友三的关押地。
到了门前,高金兰命令其随行人站在门外,自己则提着灯走进了四合院。刚进院子,高金兰就大声喊叫:“总司令,高军长有请。”
屋里无声无息,死一般地静。
高金兰又连呼数声,不久,屋后有了动静,随后门开了,石友三披着棉衣走到了门边。石友三并不说话,他一边穿衣,一边跟着高金兰走出了四合院。
高金兰提着马灯在前面引路,石友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在夜里,只往前走了数十步,突然,黑暗中一个大个子士兵纵身一跃,从后面扑向了石友三,只是一刹间,只见大个子士兵把手中麻绳往石友三的头上一套,绳子恰好套住了石友三的脖子。然后,大个子士兵一拧狼腰,背起石友三就往侧旁的一条小路跑去。
石友三身材不高,被大个子士兵这一背,双脚就悬空了。
开始时,石友三双脚乱蹬,殊不知,这种“拴狼套”的方式是万万动不得的,因为越动麻绳勒得越紧。
最后到了黄河大堤,那里早有一个挖好的坑,大个子士兵把石友三往坑里一扔,平时石友三最好活埋人,如今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黄河岸边的冻土一下一下没了他的腰,然后是脖子、头颅。
石友三很喜欢活埋人,因此被称为屠夫,曾活埋过石敬亭的外甥,活埋过冯玉祥派给他的参谋长,活埋过张学良派给他的秘书长,这次自己被活埋,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石友三这起身草野的人,一直把往上爬作为自己的人生的目的。对权力和物欲的追求,是那个大悲怆时代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的最大的病灶和疾患,他把父母民族放下,只是以投机来作为进身之阶,叛了一次再叛,这非但不能增加他身上的道德的愧疚,更加速了他个人的堕落。我们的民族有一个词:饮鸩止渴,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动作,也许他内心明白这是一冒险的活,渴,是十分难受的,但不问前路,见了水不问有毒无毒,只为喝了再说的一晌贪欢,那死是十分难堪的。
应该说是时势把石友三造成了惟利是图的草莽军阀,他像吕布一样,是个纯粹的军人,缺乏政治头脑和智慧,我们会问为何屡屡叛变?是天性?是玩火?内里我们应看到,他只是想在乱世保存自己的实力,在乱世中立足而已。他是吕布的现代的复制,一身武艺,没有灵魂,他没有同样缺乏大脑的典韦等人的忠义,最后只能落得身死为天下笑,且背上汉奸的名号。历史是不允许戏弄的,拿自己的姓名换取一时的快乐,不计算成本,把民族利益也当儿戏,这是一种邪恶。历史报应不爽,当石友三与日本人眉来眼去的时候,历史的麻绳已经把拴狼套做好,它随时就好不客气地勒住石友三的脖子。我想,当拴狼套套在石友三脖子或者他被扔进冬天的土坑时,他已经从麻绳和土坑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足迹和历史,而且他听到了历史的狞笑,直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狞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无论石友三倒来倒去几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像吕布被麻绳勒住,这麻绳的圆,就是历史为他画出的不能逾越的句号。
前世出家今在家(1)
一
在上个世纪“泰山崩,黄河溢”,河决鱼死之际,却有一帮人风雅得可以,鲁迅觉得这样选择的闲适是充满危殆的。鲁迅说选择者恰恰是忘记了自己抱住的仅是一枝树梢头,说不定洪水马上就会淹过来,这样的选择无疑是一种自欺和盲视。真的洪水说来就来了。鲁迅死掉的那一年,日本人打过来,周作人连风雅也好像忘掉了,“苦雨斋”里真的是雨脚如麻,开始落水了。
鲁迅死后,鲁迅先生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