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擅自领三百轻骑突入龙腰州腹地,斩杀北莽蛰卜军镇一千两百余北莽铁骑,事后丢了官职,这才让接手列炬骑的陈芝豹有了那拨天下第一等的百战斥候,力压北莽董卓的乌鸦栏子一头。不过胡魁丢官之后,众叛亲离,竟是干脆弃武从文,从凉州文官皂吏做起,短短七年时间,竟然又给他当上了刺史,被北凉官场私下笑称为被人尿了好几泡的死灰都能复燃,没天理了。幽州刺史王培芳则是纯粹的士子出身,跟有过二十年戎马生涯的胡魁一向不对付,几乎每年往清凉山觐见北凉王,千篇一律都是诉苦胡魁这老兵痞是如何目无法纪,如何放纵部下大肆欺侮他幽州官员,跟性子乖张的胡魁独自站在顶楼最右边不同,王培芳既然近不了经略使大人与两位清誉满朝野的老者,就跟一些声名在外的学宫稷下先生们客套寒暄,说些去国怀乡的抚慰言语,聊一聊当下文坛最脍炙人口的游仙怀古诗作,其乐融融。
胡魁身穿正三品第一阶的华美公服,这位凉州刺史没辜负他爹娘给他取的名字,身材魁梧,在北地男儿当中也要高出小半个脑袋,顶楼多文臣书生,尤其是士子赴凉,大多身形清瘦,愈发衬托得胡魁鹤立鸡群高人一等,胡魁登楼以后,跟谁都没有打招呼,站在栏杆边上,举目远望,黄沙滚滚,北凉一支支虎贲之师临河列阵,胡魁眼神恍惚,若不是当年那桩祸事,他自己也该身处其中,甚至是有资格站在那里阅兵校武!胡魁移了移视线,望向校武台,一只手握住栏杆,在北凉文官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凉州刺史轻叹一声。一名被上阴学宫王大先生亲自引荐到李功德面前“混脸熟”的年轻书生,姓郁名鸾刀,便是跟经略使大人言谈也不卑不亢,性子略显疏淡,让顶楼靠后位置的两地士子都腹诽其不知轻重,委实是太过恃才傲物。郁鸾刀系玉带佩长刀,面如冠玉,丰姿卓绝。文楼在无数马蹄踩踏之下给人摇晃感觉,许多外地士子看到北凉铁骑的森寒军容,都面无血色,郁鸾刀始终神情自若,趁着黄裳在跟经略使磋商可否容许创建书院以及士子结社两事,郁鸾刀默默走到胡魁身边,也未出声,两人并肩远眺沙场,两人无言良久,出人意料,竟然是位居高位的胡魁率先开口,平淡说道:“你就是那殷阳郁氏的嫡长孙吧,在上阴学宫求学第一日便一鸣惊人,接连破解了黄三甲留下的九‘问’里的天地六问,宋家二夫子曾作月旦评,也评点你郁鸾刀‘言中带禅,语可解馋。入朝可平步青云,在野可继承文脉。’便是咱们那雄才无双的二郡主,也对你的诗文颇为推崇。只是我胡魁之所以注意你,无它,因为你曾作《凉州大马歌》四十八字祭奠大马营,我替两百六十名死去兄弟谢你一句。”
胡魁一手负后,一手拍阑干,轻声道:“青青黄黄,柙杀野羊。凉州大马,死在他乡。好,真是好,便是我这等粗野武夫读起来,也不拗口。仅凭这两句,哪怕你郁鸾刀开口要跟我要一个四品官,明天就要上任,我也会心甘情愿许了。马踏青草黄沙,策马杀羊吃肉,回首仍不见故乡。这些浅显东西,可能很多文人都写得出来,只是他们不愿写而已。”
郁鸾刀,殷阳郁氏长房长孙,周岁抓阄时,一手抓了一部《春秋》,一手扯住了一柄世代珍藏的绝世名刀“大鸾”,四岁作诗,名动天下,十四岁便独身负笈佩刀求学上阴学宫,举世侧目。他也是此次士子赴凉中最让离阳朝廷心疼并且恼火的一位年轻俊彦,为此郁氏被赵家天子迁怒,在广陵道上被打压得十分凄惨。
郁鸾刀低头看刀,然后抬头望向远方,满脸温醇笑意,眼神坚毅说道:“胡将军,我这趟来北凉可不是跟你求官来的,只是想亲眼见一见世子殿下,便此生无憾了。我看不惯骄纵枉法的豪族豪阀,看不惯装模作样国子监,看不惯兔死狗烹的朝廷,唯独看殿下顺眼。我也想亲口问一问殿下,若是有朝一日,北凉敌不过北莽百万铁骑,他徐凤年敢不敢战死沙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