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答:「托賴,很好。」
「她是一個能幹的女子,我配不上她。」
「你們仍是朋友?」
「現在已經和好,在電話里一談半小時,話題很多,她現在對葡萄酒很有研究,同我說:現在才知道什麼什麼尚尋芳酒的感覺十分惆悵。」
小山給他補上去:「醉醺醺尚尋芳酒。」
「對了,是這說法。」
小山笑。
「小山。」他忽然問:「怎樣才可以把你留在余家?」
「余家永遠是我至親。」
「那我真要感謝允珊給我們這件禮物。」
道別之後,老三說:「爸這下子是真老了。」
小山卻說:「男人過了四十歲都會這樣:傾向紅色跑車,年輕女伴,情緒不穩,寢食不安,很明顯是更年期屆限,中年危機。」
「松培,你學業如何?」
「過得去,最近讀古羅馬建築及土地測量法,你說,這同日常生活有什麼關係。」
「好叫你做一個有文化的人呀。」
「是否會保證我愛情順利事業暢通?」
小山笑,「讀好這幾年書再說吧。」
他送她回公路車站,替她買糖果飲料水果餅乾,看著她坐好,車子駛走,他還依依不捨站車站邊。
小山身旁坐著一位老先生,他忍不住告訴小山:「我年少時,也像你男友般深愛一個女孩子。」
「呵,」小山笑問:「後來你倆成為佳偶。」
老先生垂頭,「不,我倆因升學分開。」
「啊。」
「話別那日,她流淚說:『森,沒有人會愛你更多』,我清晰記得她亮晶晶淚水流下蘋果般面頰,宛如昨日,」他深深嘆息,「時間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小山不能回答。
那該是多久之前的事,約五十年,半個世紀吧,他早忘卻獨立宣言,分子結構,羅馬興亡史,哪一次升職,加薪……可是他還記得她閃亮的眼淚。
老人在中途下車。
回家第二天,松遠便來看她。
他一邊做肉醬意粉一邊問:「你沒有告訴他們?」
小山抬起頭:「什麼?」
「我與你約會。」
「我們在約會嗎?」小山笑起來,「我們極少訂時間地點。」
松遠取出三瓶葡萄酒,「今天我們試這三隻酒。」
「上次那三種叫什麼?有一瓶是苦的,另一瓶有股霉味,真丟人。」
「我都有記錄,可供參考,華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人家缺點,我們可以警惕。」
「你真是酒莊的孫子。」
松遠又問:「你沒對他們說?」
小山低下頭,「仍不是時候。」
松遠揶揄她:「你不是一向最勇敢嗎。」
「唷,自古至今,鼓勵別人勇往直前是最容易的事。」
「可是你特地去見我爸,為的不是這件事嗎。」
「他有女友在場。」
松遠莞爾,「我們及他一半豪情也足夠誇誇而談了。」
「他的確懂得享受生活。」
「那麼,老大與老三怎麼看?」
「我沒講,喉嚨像是有一顆石子塞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松遠收斂笑容,「呵,他們也還不知道。」
「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做難以啟齒。」
松遠說:「如果覺得有壓力,再隔一段時間才透露好了?我們不過是想他們高興,我們毋需徵求他們同意。」
「好倔強。」
松遠低頭笑,「這是我自小到大聽得最多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