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谓二流乃至三流角色,虽然在他们身上并不建立这部小说的主线和情节,只不过有时他们会涉及,触及他们——可是作者喜欢不管干什么都滴水不漏,他虽然是一个俄国人,可在这方面他却愿意象德国人那样面面俱到。 不过,介绍一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和篇幅,因为读者已经知道了彼得鲁什卡身穿一件略显肥大的老爷穿旧了给他的褐色外套,并象任何具有他那种身份的人一样,长着一个大鼻子和两片厚嘴唇,因此许多的营养也就不再需要补充。 他的癖性,与其说是爱谈吐,不如说好沉默;他甚至还有获取知识读书的高雅兴趣,而且从不挑剔书的内容:英雄艳遇也好,祈祷书或普通的识字课本也好,不管读什么,他都同样专心;就是扔给他一本化学,他也不会拒绝。 使他高兴的是阅读这个动作本身而不是他读的是什么,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阅读的过程:字母总能组成一个什么词——而这个词有时候鬼才知道究竟代表一个什么意思,瞧,多有趣。 这种阅读多半是在穿堂里躺在床上读的,因此已经压得身下的那条褥子又硬又薄,象一张死面油饼了。 除了酷爱读书之外,他还有两个老毛病,这两个老毛病又组成了他的另外两个特点:一个是不脱衣服睡觉,也就是说,穿着那件外套倒下便睡;另一个是身上总散发出一种颇象卧室里常有的那种特殊气味,因此只要他一安下自己的床铺在哪里——哪怕是在一间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间里——并把行囊和大衣一搬进去,就会使人感到那间屋子好象已经有人住了十几年了。 奇奇科夫是一个洁癖很重的人,有时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清晨用灵敏的鼻子吸口气,就会皱起眉毛,摇着头说:“你这家伙大概爱出汗吧。 是怎么回事。 出去洗洗澡也好嘛。”为此,彼得鲁什卡一言不发,立刻去做一件什么事情:不是去刷老爷穿的挂在衣架上的燕尾服,就是动手归拢一下什么东西。 他默不作声,平常人不得而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心里在嘀咕:“你也真行,一件事重复四十遍也不嫌烦……”;只有上帝才明白一个仆人在受到主人斥责时心里在嘀咕什么,关于彼得鲁什卡,第一次就能讲这些了。车夫谢利凡是迥然不同的另一种人……不过,为了介绍一些下等人而浪费读者这么多时间,作者深感惭愧,因为他凭经验知道读者诸君是多么不愿意结交下等人的。 俄国人就是这样嘛:官阶哪怕比他只高一级,他也极愿意去巴结;在他看来跟伯爵或公爵的一面之识,比同普通人的莫逆之交都更可靠。 作者甚至替自己的主人公担忧,由于他不过是个六品官。 七品官也许还愿意同他结识,可是那些已经捞到将军头衔的人,也许竟会投以轻蔑的一瞥——对脚下匍匐的一切人们总是高傲地投以这样一眼的,也许他们会连理都不肯理他,这就更糟,那作者就要无地自容了。 然而,尽管这两种后果都令人不寒而栗,可作者还是回头来谈自己的主人公。 却说诸事奇奇科夫头一天晚上已吩咐完毕,翌晨醒来洗了个澡,全身用湿海绵从脚到头擦了一遍(只有星期日才这样做,这天正好是星期日),刮得脸腮又光又滑,简直跟缎子一样,而后穿上带小花点降红色的燕尾服,再披上熊皮里子大衣,由客店伙计一会儿从那边一会儿又从这边搀扶着下了楼梯,登上马车。 马车慢慢地驶出客店大门,来到大街上。一个过路的神父把帽子拿下了,几个穿着脏衬衣的孩子伸出手来说:“老爷,可怜可怜孤儿吧!”车夫看出其中一个平日很爱扒车,便抽了他一鞭子,接着马车便在石铺马路上颠簸起来。 当涂着红白条纹的拦路杆遥遥在望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喜悦,因为这预示着石铺马路连同一切其他苦难不久要到尽头了。脑袋又在车篷顶上非常厉害地碰了几下之后,奇奇科夫终于飞驰在松软的泥土路上了。 按照我们的惯例,城市一落到身后,应该开始描写路两旁的景物了:土丘啦,云杉林啦,稀疏低矮的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