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也不想再瞒下去。”
那人现出与异熹一样的容貌,不同的是眼中不甘寂寞的渴望,像身体里住了一只饥饿多年的饕餮。青鸾不禁打了个寒战,连手上的湿帕也会咬人似的,嫌恶地丢开了,退一步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虞泱摆脱压制,迅速走到真正的异熹身侧,戒备地盯住那个冒充者。
恢复了容貌的异熹狠狠将目光停在假冒者脸上,声调忽然高了,“你,究竟是谁?”
那人轻抚脸颊,优雅且顽皮地一笑,“大少爷说笑了,既然你扮成山主,就一定会寻人扮成你。莫非,想不承认我是你找来的傀儡?”他顶了四十余岁的面皮,做出这等狡黠童真的模样,表情怪诞到极点,惹得文绣坊一众女子忍俊不禁,各自笑弯了腰。
异熹笑不出来。自从寻人易容成自己,他就不再有想笑的念头。那个老实的替代品乖乖地跟从在身边,听他说一是一,可当看到对方如此窝囊地守着他的皮囊,异熹不觉忿忿忆起从小活在撄宁子阴影下的自己,是多么压抑与痛苦。他很想光明正大地做一回崎岷山的主人,而非躲在大少爷这个委琐的称号后仰人鼻息。
他已经老了。每当女人谄媚地夸大他的雄健,他总是不无嫉恨地想起高高在上的父亲。撄宁子易容过的那张脸比他更年轻健康,加上数不尽的滋补药材,父亲就像不倒的千年松,停下了流逝的时光。异熹憎恨自欺欺人的易容术,让他在壮年时失去了对父亲的崇敬,那张没有皱纹的脸看上去只配做他的兄弟。渐渐地,他的容貌老过了父亲,错位的长相令他产生了凌驾撄宁子之上的片刻错觉,甚至,伸手过去,应该能轻易掐死那英俊面容背后枯老的魂魄。
“熹儿,你为什么不易容呢?”撄宁子曾经无数次问过他。每回,他毫无例外地断然拒绝易容的提议,任由岁月侵蚀他的脸。私下里,他提到父亲时最常用的称呼是“老妖怪”,在对方心里,最重要的是不老与湘妤。完美的撄宁子与湘妤是天生一对,永不分离,而他这个老爹和不知什么女人为传宗接代生下的儿子,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傀儡。异熹望了眼前和他有着同样容貌的陌生人,想到今次孤注一掷的决心。
“乌荻——”异熹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替我杀了这些人。”
虞泱的瞳孔急速收缩,惊恐叫道:“大少爷,不要!”他不知道异熹是否连他也要除去,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一个白色的影子如雾飘至。名叫乌荻,肌肤却是雪亮,披了砑光的袍子,更显玉洁冰清。这女子素颜长发,神情惨淡,像是对人间一切了无兴趣。她来时极为鬼魅,像楼外凝聚的雾气一下成了形,慢慢地在半空结成实体。
众人见她出现的样子,立即想到灵法师,心中寒意顿生。
她冰刀般的目光割过众人,“哪些人?”
异熹捂住了脸:“一个不留。”
虞泱绝望地道:“不——”
乌荻平静地颔首,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像是在轻抚数不尽的忧伤。她的唇同时微微张阖,青鸾和姽婳看见彼此眼中的惊惧,一个冲向傅传红,一个去拉那个冒名者,奔出两步后身形停滞。
乌荻眼中没有悲悯。将所有人凝固了之后,她望了异熹道:“人已抓住了,你想不想亲自动手?”异熹呆呆地道:“不,你来。”乌荻道:“你找我来只是护卫,要杀人,报酬加一倍。”她在此刻讨价还价,异熹奈何不得,恨恨地道:“好!”
乌荻遂念动咒语,期冀血花妖艳绽放。没有动静,凝滞的人被什么东西隔绝开了,她感觉咒语张牙舞爪地试图反弹到自身。
只有一种解释,她唯一忌惮的人,到了。
然而看不见那袭墨色的袍子,乌荻将灵力遍布楼内侦寻,企图找到夙夜的一片衣角。他不出现,令她有腹背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