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长得随母亲,双唇肥厚,两眼微凸,不知何处的拙手神仙用面团捏了条细而长的鼻子,不偏不倚地贴在她长满小黑痣的大脸盘中央。童玉的丑不逊于母亲,却远没有当城建局副局长的母亲精明能干。
丑姑娘刚走出象牙塔,心灵如一块水豆腐般洁白鲜嫩。这块涉世未深的水豆腐会下了谁的锅,做成一道什么样的菜,全凭她前世的造化咯。
童玉毕业后到父亲的建筑公司实习。童经理特意交代楚怀要多照应着点儿。
这块臭石头落到建筑队这样一个偌大的男人湖中,没有激起一丝微澜。楚怀的小心湖却汹涌澎拜。矮墩墩的丑姑娘像一条结实的船,而她的父母决然是一对乘手的浆,他们可以将他引渡到成功的彼岸。
楚怀为童玉忙前忙后,马不停蹄。可怜的小丑娘从小到大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心里乐开了花儿,欣然地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殷勤全盘照收。
两个人的关系很快从工作顺延到生活;见面地点由建筑队扩展到咖啡屋,电影院,公园广场;手中的测量仪换成扎眼的火红玫瑰;建筑术语落入爱情的破糖罐,甜腻得胃酸。楚怀厚镜片底下的眼睛,一天十六小时,梭梭闪着爱情的电光,小丑娘浑身酥麻,不由自主地从眼前的爱情联想到他日的殉情,如梁祝,如罗密欧与朱莉叶,甚至将自己幻想成在死神怀中旋舞的伊丽莎白皇后。旋转、旋转,在一个俊美深情的男子怀中,赘肉甩开,纤腰如柳,十指如葱,玉腿浑圆,*高耸,宽阔的额头光洁而庄严。旋舞、旋舞,娇喘如兰,精致的鼻翼沁出细细香汗。
丑姑娘意外地邂逅爱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幸福的女皇,肩负爱情之国兴衰荣辱的重任,表情甜蜜而悲壮。
“姐,你看我咱俩长得像吗?”艾泽盯着艾米看了许久,意味深长地问道。
“像?性格?还是……”
“姐,你看,”艾泽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艾米的,“一样深的轮廓,眼珠并不黑白分明,而是微蓝。”
“嗯……”
“还有嘴唇,鼻子,姐姐,从小大家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怎么突然间,你就变成了养女?”
院外的杂草堆里,草虫鸣叫得凄婉。弯月拉过一朵浮云,擦拭眼角的泪滴,天色迷蒙。
“一定有蹊跷……”艾泽肯定地说。
“阿泽,我昨天梦见爸爸,梦里我哭了,爸爸给我擦了眼泪,还说了许多话……”艾米的眼神游离。
“爸爸,说了什么?”艾泽双唇紧抿,倾过身子,贴近姐姐。
“醒来,就记不大清楚了,好像……爸爸好像说了阁楼……”
“哪里的阁楼?”
“好像是小石楼的吧,对,就是这里,当时爸爸就站在阁楼的门槛前。房门关着,爸爸指了指里面,说盒子……”
“盒子?”
“是的,爸爸说,一个深蓝色的圆形铁盒。”艾米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中。
月色稀薄,乡间的空气潮湿而冰冷,夹杂丝丝着沤烂的杂草的甜味儿。
艾米一阶阶地爬上楼梯,蕾丝睡衣摩擦着肌肤,声音细碎。夜里,在这栋空荡荡的楼房里听得分外清晰。
琥珀色的月光从天窗漏进,父亲站在阁楼门前,站在琥珀色的月光中,仿佛站立了千年。
“爸爸。”艾米声音颤抖,眼泪似断了线的水晶项链,纷落于夜色中。
“小米。”爸爸像小时候一样像她伸出双臂“来,爸爸看看。”
艾米乖顺地偎依在艾勇的肩头,“委屈了我的小米。”艾勇心痛地拭干女儿双颊的泪滴,“阁楼里,深蓝色的铁盒子,装着秘密……”
天色开始发灰,太阳慢慢地升起,艾勇的身影渐渐淡去,剩下一缕冰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