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泪一把,像个三两岁的小孩子。
后来他的病一天天见轻了,娘又说,小啊,看你瘦的,你啥时候能是个好哩?好时他会对娘说,我这不好好的?后来,县里从省城和专区专为他请来了医生做专题会诊,经过多方治疗,他终于恢复记忆,虽然早晚还会有一些意识上的迟滞,总算一天天向好了。
看着儿子一天天,像个好人一样了,娘又叹气:娘老了,不中用了,陪你的日子不多了。他就说娘不老,娘不会老的。娘说傻小,再寻个人吧,娘说不中就不中了,你往后日子长哩,有个人陪着,娘也好放心地走啊!
然而这天傍晚,父亲又回去,娘却将他叫到跟前:小,你的事咋想哩?
好孩子,娘沉吟着:是该操心再娶个女人了。
娘,我不娶了。
不娶是假,俺孩儿男人大丈夫,还愁找不到好媳妇?只是那闺女单薄。
娘……
俺孩儿是干事人,得寻个能招呼你、能应承你、能跟你生养的人。前儿你干娘给你掐算过,算着你命里该吃外头饭,结远处亲。娘扬着脸,缓缓说,小,干你的事去吧,娘不拦你,秀那闺女也是个苦疙瘩,娘这辈子没闺女,全当多开了一次怀,我会把秀当亲闺女待,你情放心啦!
那以后,我父亲在家不在家的,秀索性就搬来,与我奶奶一起住了。
后来,父亲上调到县机关,秀送他出了村。到了村口,父亲说,你回吧,别送了。秀不说话,只是往前走,俩人又一起上了河堤。那年雨水多,白蜡条长得好,一眼望过去,满堤绵长深秀。俩人登上堤,父亲在前面走,秀在后面跟,父亲又说了一句要秀回去的话,可她仍是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下了河堤,就到了官路了,父亲站住了,不再往前走,坚决地说,秀你回去,不能再送了,你要再送,我没法走了。
秀眼里含着泪,幽幽说,哥,再见你可难啦。
父亲苦笑笑:我还回来哩。
哥你放心,干娘就交给我吧。
妹妹受累了。
秀面朝着河,十分难开口地说,哥在外间没个人照应。
父亲爽朗笑了:瞧你说哩,我都当过兵打过仗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秀的眼泪掉下来:哥你别忘了,记着,你还有个妹妹。然后才一个人,顺着来路慢悠悠往回走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5、
第二次见到秀姑,是那年我从四川回来,拐道回了趟老家。那天在县城下车时是中午,十几里的旱路,一路步行,到家时已经又是黄昏时分。
一进庄,早被一个几分眼熟的女子拉住:这不是草妞么?啥时候回来的?快跟我回家。看着我发怔,就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秀姑啊!
我叫起来:秀姑!我怎么会忘了?
十来年,秀姑苍老了,鬓角上有了闪亮的白发,肤色原是黑里透红,眼下却透着黄,枯树皮一样憔悴而枯萎了。
秀姑拉着我走进院子,进门就叫:他大,看谁来了?应声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秀姑说,你姑夫。说着话利落地抄起脸盆递过去:给咱妮儿压点水。我瞧了一眼那盆,花瓷的。
这次,我同秀姑一起住了两天。两天里,秀姑对我说了很多,很多关于我的父亲还有她自己的故事。到了后来,竟让我觉得她真的应该是我的母亲。
秀姑说,就在你奶奶去世的前些天,我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说起来你听说过的,她是你姐姐的母亲的干娘。她那年有六十了,脸上的皱纹跟箩筛子一样。
那天是清明,一大早,我过河给俺家你姥娘烧纸,在河这沿遇上她,她在瞎子的坟上。瞎子就埋在咱庄后头,人走来走去的打那过。那以前,我就听人说过的,瞎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