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同蔡大牙,一起枪林弹雨中过来的交情,那叫和尚不亲帽子亲。
那姓李的工作组长,开始大会小会地讲,现在有的同志,还在一味的执迷不悟,同阶级敌人划不清界限,如果他一定要同犯罪分子同流合污,我们决不手软!
这话说了之后,再找你父亲谈话,便直截了当:现在群众举报,你是国民党特务,根据你的情况,早年参加过保安队,历史上也有可疑之处,组织上有理由相信,你和蔡大牙原本就是一伙,你们是一个反党特务集团。
你父亲倒也干脆,说,那你们看着处理吧,反正我现在啥人都没了,就还剩一个老娘。
后来还是县上的岳县长保了他。岳县长虽然也是学生干部出身,却是地方干部,睢杞战役时跟你父亲有过几天交情,淮海战役时去了徐州,解放后调回来的。他说陈朴真苦大仇深,当年一家人几乎都让反动保安团杀光了,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国民党特务。
人情讲下来了,你父亲走出隔离间,恢复了工作,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工作组还是要考验他。经调查取证,蔡大牙作为党的干部,严重堕落变质,在群众中造成的影响极坏,已经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证据确凿,本着此次运动少数从严的原则,工作组决定让陈朴真作为主要行刑人员,对蔡大牙执行枪决。
曾经的战争生涯,你父亲也算是杀人无数。但是这一次,他不敢犹豫,却也不能不心存犹豫。工作组跟他谈过话之后,你父亲要求给他两天的考虑时间。
那天深夜,他隔窗叫那通讯员。等到通讯员进屋来,他又说没事没事。第二天,我发现他一个人喝闷酒。他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大家偶尔一聚,最多也就三五杯。可是那天,我发现他喝得烂醉。他醉酒之后不发酒疯,只吐得昏天地黑,然后蒙头大睡。
那时候我们都在乡里吃住,你父亲一个人闷在屋里,工作组的人时时地监视着,他跟谁都不能多说一句话。那天傍晚的时候他去厕所,恰好工作组的人都去吃饭了,院里没有人,我悄悄跑过去,就对他说了一句,我说朴真你别傻,那蔡大牙不值得你惋惜。
你父亲说我不是惋惜,我是下不了手,你知道,我跟他一起死人堆里滚了这多年,亲弟兄一样,虽说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并不想用我的手去杀他,我这双手是杀国民党反动派美国佬土匪恶霸的,怎么能杀自己人?
我那会儿急死了,全身都涨得冒火,我着急地对他说,你这话也只对我说说,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都啥时候了?你还跟他说自己人?你不要命了?
你父亲只是叹息,说,我现在根本就不把我这命看多金贵,要不是还有一个老娘在,我才不听他们那一套,爱咋咋!
我那会儿对蔡大牙心里早有恨,恨他太恶霸,莲的事上,我都恨不得杀了他!那做的能叫人事吗?亏他跟你父亲还有多年的交情。当时我对你父亲,也是说不出的恨,恨他一个男人家,如今到了这一步,论公论私,都不该再犹豫。便忍不住劝他:现在看这形势,跟前些时的镇反是一个样,政府下了决心,非杀几个不可的!蔡大牙他这一回是在了册,谁也救不了他,就不死在你手上,他反正也是一个死,你何苦为他陪葬?再一说了,他蔡大牙死在你手上,那是罪有应得,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你要再这样婆婆妈妈,人倒不说是你仗义,倒说你不像个男人了!
15、恩怨兄弟狱中酒
临行刑的前几天,我父亲来到关押蔡大牙的地方。
一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关押着莲的大,那个老瞎子。
没想到时间刚刚过去了一年,蔡大牙也被关进了这里等死。
我父亲是偷着来看他的。一般规矩,要执行死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