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竟然是这样一条路。乙李啜拔固然说得信心满满,但她很清楚,这种事绝不会如同嘴上说说这么容易。打仗是要付出绝大风险的,更何况乙李啜拔在河曲已经安逸太久了,骤然北投突厥,那可必然是凶险的大战连场,有个万一怎么办?
看出了妻子的忧心,乙李啜拔便笑道:“我知道夫人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觉得北投之后定然危险极大。但要知道,我之前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我还肩负着仆固部上万人的存亡。所以,即便我再心动,也不可能把这一家一当全都拉出去。可是,现在有杜大帅的承诺,我就没有那样的后顾之忧了。”
施那却仍然不死心地问道:“杜大帅虽说对胡人一贯优厚,可这样大的事,如果有个万一怎么办?而且,我仆固部在河曲的人户总共有上万人,全数北迁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妇人和孩子经受不起。”
“当然不是全都走,我走,你留,怀恩也留下。”乙李啜拔干脆利落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继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会挑出两三千人马带走,全都要能上阵的,要知道留在漠北的仆固部不少贵族正在争位,他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怀恩觉得我这父亲贪恋突厥权位,那也无妨。我如有万一,将来有他继承我的位子,那就万无一失了!夫人,杜大帅还年轻,说不定他能够在朔方节度使任上很多年,帮他这一次,我也能够松松筋骨,给部族带来一个更好的未来,这件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杜大帅将会派人送他和我的上书给陛下,这样留在夏州的族民就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杜士仪赶回灵州,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为了迎接新年,朔方节度使府自然发放了一批丰厚的年物下去,每一个领到东西的将卒脸上,全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河西陇右与吐蕃大战连场,颇有胜绩;剑南道才刚经历了一次大败,连那位和王忠嗣素有仇怨,同时又是皇甫惟明义弟的剑南道节度使王昱都被一撸到底;幽州和契丹还在胶着状态;但是,朔方和突厥之间战云密布的同时,却因为三受降城稳若泰山,灵州腹地感受不到多少战争的压力。每一个军民都在期盼着开元二十七年的到来,希望新年比往年更加安康喜乐。
灵州都督府内的文武官员虽然繁忙,但大多笑容满面。杜士仪的那两个外甥王胜和王肜都已经跟着王容和杜广元回长安探亲了,杜幼麟虽说还小得很,可却比兄长杜广元更会来事,两个族兄杜明瑱和杜明瑜都相处得好。而奉命从西受降城赶回来的段秀实历经风雨洗礼,浑身上下更多了几分坚毅不拔。
至于龙泉莫邪,阿兹勒等几十个胡儿,也已经完全熟悉了在灵州的生活。如果要学什么东西,只需要打一个申请,写明足够的理由,杜士仪大多都会满足。这种充实而又向上的日子,让每个人都充满了动力。
而杜士仪回到灵州都督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了自己不在时,权知留后事的节度副使李佺以及张兴来圣严等两位节度判官。等到和三人交流了自己在夏州仆固都督府和乙李啜拔达成的协议之后,他便命人召来了仆固怀恩。尽管乙李啜拔的意思是瞒着儿子,可杜士仪不愿当这个恶人,索性原原本本告知了自己这位心腹爱将。
仆固怀恩的武艺是父亲和族中最勇猛善战的勇士教的,但仁义礼智信这些东西,却是母亲施那灌输的,当初在杜士仪面前和昭武诸胡那些胡酋打交道的时候,他方才会脱口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所以,这会儿尽管杜士仪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连在一块的意思他却有些不敢相信,脸上满是震惊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