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酱肉香味,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回家了。门板一响,一个小身影大声地笑着,跌跌撞撞地赶过来,绊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杨寄赶紧几步上前,扶起摔得嘴肿的阿盼,心疼地为她擦脸擦眼泪。
阿盼哭了一会儿,张开两只手,柔柔地用她刚刚学会的叠音词说话:“阿父,抱抱!抱抱!”
杨寄心里酸楚感浪潮似的涌上来,拥住女儿的小身子,托起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在她的小嫩脸上不停地亲,不停地亲……
突然,他觉得哪里不对。吸溜吸溜鼻子,果然是股糊味没错,带着些大酱与黄糖的焦香。他刚想去厨房看看,已经看见他丈母娘飞奔了过去,皱着眉嘴里在嘟囔:“烧个灶也要整这些幺蛾子!这哪里是媳妇伺候婆婆,分明是婆婆伺候媳妇嘛!”
俗语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也就是婆婆不干活,都指派媳妇干。张氏虽然大嘴巴爱撒泼,那张嘴实在称不得有好“妇言”,但是平素妇工倒还认真,织饪缝补,带小孩孝敬舅姑,都不怎么偷懒。今日居然把大锅的肉给烧糊了,估计要让婆婆沈鲁氏好好教训两句。
杨寄颇有点幸灾乐祸,抱着阿盼往里走,堂屋里门关着,他正欲推门,却听见里头沈以良闷闷的声音:“儿媳,你要改嫁,我也没啥好说的,咱们也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也不好耽误你的青春。但是,黑狗虽然小,毕竟是姓沈。我们公婆俩也愿意照顾他,看着他也是个念想儿。你说把黑狗带回娘家待嫁,以后做‘拖油瓶’跟在后爹家,你叫我们情可以堪?”
张氏大约在抹泪,啜泣了一会儿还是那副大嗓门:“大人公说得是不错。我也没非赶着要把黑狗改了姓做拖油瓶。但是,他才刚刚断奶不久,正是闹腾黏阿母的时候。毕竟是我亲生的,怎么的也舍不下他……”
杨寄愣了愣,沈山的死讯传过来没有多久,张氏就准备改嫁了?虽说按道理妻子是要为丈夫守孝一年的,但民间小户少有遵照的,大多也就是象征性地穿一个月素就算了。小户女人家年岁值钱,拖久了嫁不到好人家,张氏虽然自私,但这算盘打得也不算大错。
☆、第45章 回京
张氏在那里哀哀地哭,直到见到杨寄进门,才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脸朝另一个方向抽噎。
杨寄道:“咦?敢情是又在为山子兄哀恸?”
张氏面颊有些红,但她是不怕丑的性子,恼羞之后便成怒,吵架似的嚷道:“你不用做张做智的!老娘见天儿被人欺负,呆不下去了也是实情。但是,儿子是我的,你一个外姓人管不着!”
杨寄给她冲得一时说不出话,连想笑嘻嘻劝两句都劝不出来。沈以良唉声叹气,对媳妇放低了姿态,恳求道:“要么你在我家待到黑狗两岁再行改嫁,要不,我们来带孙子,你放一百个心就是。亲家公那里,我亲自去说。”
张氏拿乔成功,帕子掩着眼睛揉了两下,声音低了下去,说:“大人公和阿家,你们一直对我不错,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要带黑狗走,也着实是舍不得孩子这么小就离了娘。可是,你们也晓得,如今孀寡妇再醮,有多么难!人家若不是瞧你的嫁妆,就是瞧你够不够年轻会生……”
杨寄算听明白了,敢情还是个钱能解决的问题。但他想想自己已经大大地出了一笔血,给黑狗打了一个金锁片,肉疼得够可以了。虽说是家人,但到底隔了一层。他低了头,假装没听明白。
叫女婿出钱,留住儿媳,这样不合情理的事,沈以良夫妇倒也没往起想,只是又哀叹、又请求了一番,说得张氏不再执着要走了,也就算是把“拖字诀”用到位了。
张氏这一作,沈家给杨寄饯行的家宴也就马马虎虎了事了。杨寄倒不那么在乎口腹之欲,但是见公婆俩一心一念只在孙子上,对外孙女多少有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