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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秋市委決議勸說大後方回來的作家停止指責淪陷區作家,消除隔閡,以利於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為此應讓淪陷期文壇新人如張愛玲、蘇青、余虹等參加進步雜誌,如李健吾的《文藝復興》、柯靈的《萬象》等。為此,我讓鄭振鐸去聯絡這些作家。鄭基本上做好了這一工作。只是有一次他來見我,說他很納罕,搞不清余虹的情況,望地下黨幫助查清。他去余虹作品出版者紫星書局,找到編輯主任陳雯人。陳年輕美貌,言詞鋒利。她說余虹只是個投稿者,從未謀面。鄭問陳余虹地址,陳取出《紫星》帳本,翻出寄稿費地址,一直是一郵局信箱。鄭振鐸反映說余虹風格奇異,題材頹廢,作品情節隱隱約約似與政治有瓜葛,有人指為漢奸特務作品,但小說不足為憑。我將鄭說的情況報告地下市委楊用同志轉保衛局,請求調查。此事結果如何,楊用同志從未向我提起。《紫星》雜誌政治上中間偏右,標榜純文學。記憶中陳雯人解放後出版局留用。」

《史料》主編伍復輝研究員按:長期以來關於余虹生平傳說頗多,均無佐證。此文是迄今為止惟一確實材料,足堪珍視。公安部門應文學界所請,有選擇地公布四十年以上檔案材料,這也是第一次,令人振奮。《史料》編者無法看到作協機關檔案,那裡秘密更多。彭飛這份簡短之極的交待材料實為陳雯人被捕並蒙受冤獄三十年之久的直接原因。陳於一九五三年因彭飛交代之牽連,被捕入獄,三年後,因無法定罪獲釋。未幾,一九五七年,因為對肅反不滿定為極右分子,再度入獄,押送青海勞改,一九六五年釋放。文化大革命中因余虹漢奸嫌案再度收審,一九八二年再次因無法定罪而釋放。

她睜開疲倦的眼睛,金魚蠱惑、溫暖地升上來,它重複地翻動,檸檬黃的鱗閃著光,透過玻璃,輕輕抓了一下她的心。她放下剪刀、信。剪開和未剪開的信在桌上已堆了一大沓,既未整理又未記錄,幾天來她甚至不再讀舊信。敲門聲不過是荒唐的循環,她裝著聽不見,一些細小的痕跡表明,她走上了她一直躲開的殘酷後面的那幾步台階,台階如此明確,她卻巧妙地躲開幾十年。笑容為她的臉註上更加殘損的注釋。幾十年來她第一次想看看自己的容顏。可是房間裡卻找不到一個鏡子,她只能彎下腐朽的腰去拿洗臉的瓷盆,從廚房的水管接了半盆水,又倒了一些開水。

面對一盆清水,一個虛幻的人影,在她的手中搖晃不已,她的手鬆開盆沿,水仍平息不下來。空氣里喧譁著過路人的聲響,她的手放了回去,臉埋進水裡,然後仰起臉來大聲喘氣,水順著面頰流下,滾落。她動作緩慢地脫掉外衣,換了一件黑紅花交錯的夾衫,紅花只是僅僅隱約可見的小圓點。她以不同尋常甚至用幾十年不曾有過的心情等那女孩。

正如她所料,夜晚翻過白日,剛剛展開疲倦的一襲黑衣,女孩就來了,問她是不是病了?噓寒問暖之際,拿出每次不忘而且包裹得漂漂亮亮的禮物。她的五成新的衣服顯然讓女孩很高興,女孩的話是真心的。女孩不提前幾次被拒之門外的事,她也沒必要解釋。

女孩開門見山說她找到了外婆的手稿,明顯與余虹的詩幾乎完全一樣,在世的余虹詩作,她知道,不過七首。

她站了起來,把女孩給她的一頁複印的字拿到桌前,擰亮檯燈之後,戴上老花眼鏡,娟秀的筆跡一如那張她發誓永遠以陌生人待之的臉:

之後

選擇一種花

比如百合

殘存的恐懼後依然有淡淡的香味

可是我敘述的每一件事

顯得失去了意義

從你放上來的手

我明白

天依然很黑。「您看,與《紫星》上發表的只有一二字不同。雖然有些暗示恐怕她和您兩人知道。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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