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老虎灶打上一热水瓶开水,倒在钢精锅里,再盖上盖子焖上十来分钟,一锅清清爽爽热气腾腾的泡饭就成了,水不烫不冷温度刚刚好,米粒不硬不烂也刚刚好,再配上点腐乳,滋味不要太好。
最重要的是,不用浪费一只煤饼就能享受一顿温热可口的早餐,这才是海市人的持家有道,像沈家兴这样奢侈地用煤油炉煮泡饭是要被人骂作败家子儿的。
“是不是不好吃啊?爷爷给你夹块玫瑰腐乳啊!”
沈家兴见沈娇捧着碗半天没吃,还以为孙女儿吃不习惯这种粗糙的早餐,便自碗橱里摸了瓶玫瑰腐乳出来。
沈娇忙摇头道:“不用,有白米饭就很好了,爷爷您也多吃点。”
流放路途上每天只有两个高粱面窝窝头供应,她岂会嫌弃白米饭不好吃?她刚才只是见到白米饭有些不敢相信,发了会子呆罢了。
沈家兴夹了半块艳红的玫瑰腐乳放进沈娇的碗里,沈娇尝了口,笑得眼睛都弯了:“真好吃,爷爷您也吃。”
将玫瑰腐乳夹了点送进沈家兴嘴里,爷孙俩笑得似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虽然只是普通的白水泡饭,可却甜得似糖丝一样。
爷孙俩才刚吃完早饭,碗盘都还没来及收拾呢,砰砰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娇吓得跳了起来,惊惶地看着沈家兴。
会不会是公差大人找上门了?
沈家兴轻轻地拍了拍孙女的头,让她躲在厨房里不要出去,自己则去开了门,沈娇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后面,这一辈子她都再也不要和爷爷分开了,一步都不分开。
门口的是昨天下午那批凶恶的学生,见到沈家兴便恶狠狠道:“沈家兴,赶紧去劳动改造。”
沈家兴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大扫帚便朝他扔了过来,一群学生揪着他就要出去扫大街。
“稍等等,且容我穿件外套。”沈家兴早有心理准备,隔壁的徐家两口子就已经在扫大街了,轮到他是迟早的事。
沈家兴穿上了中山装,柔声交待沈娇乖乖呆在家里,谁来都不许开门,沈娇固执地摇头,非要跟着沈家兴一块去。
拗不过倔强的沈娇,沈家兴只得带上了她,这群学生押着爷孙二人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颐指气使地让沈家兴扫街,他们则在一旁监督。
沈家兴的腿和腰一直都没恢复,佝着腰扫街没多久就吃不消了,额头上冷汗直冒,沈娇看得心疼无比,忙跑过去抢过沈家兴的扫帚,大声对那群学生道:“我替我爷爷扫街,好吗。”
为首的女学生脸一沉,喝道:“小的也要扫,和老的一块,谁都别想休息。”
这种资本家的娇小姐最可恨,这么小就长得这么勾人,以后迟早是狐狸精,现在就要改造好喽。
沈家兴心头一慌,忙抢过扫帚,赔笑道:“小孩子还小,连扫帚够不着,哪里扫得动?我会扫的,准保好好改造。”
娘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女学生板着脸斥道:“改造就是要从小抓起,再拿把扫帚过来。”
这些新名词沈娇一句也听不懂,她只知道这个坏女人不让爷爷休息,真是个坏女人,比那些公差大人还要可恶。
韩齐修无聊地走在大街上,双手斜插在裤袋里,上半身一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外面套了件半新不旧的绿军装,下身是条军裤,这一身在这个时候就是流行的先锋,特别时髦,也特别让人敬畏。
他是来海市看外公的,受了母亲的嘱托,看外公在这场运动中是否受到了波及,还好,爷爷的余荫尚在,外公一家并未受到大影响,连着吃了三天磕碜寒酸的泡饭早餐,吃得他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韩齐修便顾自溜了出来吃小笼包和豆浆,顺便给爷爷买点啥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