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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2 / 4)

都是垃圾,是多余的东西,再也没有用了。可是,它们一把一把的,分明还是那么新,那么明亮,一把一把沉甸甸的,还是有分量的啊!仍然还有着精确的齿距和凹槽,却再也没有用了!生产出它们时所花费的那些心思呀、力气呀,全都无意义了!花费了心思和力气,最终却生产出垃圾来,成批地生产,大规模地生产——这不是生产,这是消磨,是无度索取,我们被放弃了。放学了,我们一群一群地从校园里新新鲜鲜地涌出来,也像是刚刚被生产出来似的。我们沿着两百级台阶欢乐地跑下来。我们还有意义吗?

我在小学坡上学……我说得太多了。我哭得太多了。但是我生命的最初是不哭的,我的灵魂曾经是平和而喜悦的,我曾是温柔的……你们伤害我吧!而今夜,我外婆对我提起往事,揭开我密封的童年。才恍然惊觉自己隐瞒的力量有多么巨大。让我终于正视:外婆九十二岁了,我二十四岁了。我们都在进行结束。外婆携着一句话死去,我携着一句话沉浮人世。我再也不说了。我说得有些太早了。今后还有更为漫长的岁月,我又该怎样生活?只记得很久以前,当我还在小学坡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初识悲哀——我回到家中,一边哭,一边分类垃圾,最后渐渐睡着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命运的事情。

第20节:十个碎片(1)

1992年的夏天,我小学毕业,收拾完课桌里最后的杂物,永远地离开校园。当我抱着一摞书走下楼梯,有几个外校的男生堵在楼梯口抽烟。我从他们中间穿过,这时突然认出了其中一个。

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为掩饰某种害怕而强装自信。或者是某种有目的的尝试?我忍不住停下来,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你可能忘记我了,可是我还记得你是谁。”

两秒钟后,所有人哄堂大笑,还有人别有用意地推攘他。他则显得

说不出的冷漠,看也不看我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狠狠地吐出。我说:“田璐?”田璐飞快地瞄我一眼,把烟头狠狠地掐了扔掉,开口说话。那声音

阴阳怪气,每一个字都扭曲着模仿我:“田璐啊?你可能忘记我了啊,可是我还知道你是谁啊~”我便在起哄声中离开了。走过五十米,泪才流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彻底的不能沟通。

1988年,我上小学二年级,走过长长的石板路去上学。石板路两边挤挤挨挨全是木结构的店铺和楼阁,歪歪斜斜地承载着世世代代沉重的生活细节和巨大的火灾隐患。平时五分钟就可走完这条路,逢集时,则需半个小时。

就在那样的半小时里,我随庞大的人流蚁行在这条狭窄的青石板街道上,走走停停。我太矮,便消失了。周围那些无意中低头看了我一眼的人,会不会稍作停留,幻想一下我长大后会有的模样……我消失了,人太多,挤得一步都不能移动。我左边的脸抵着一个坚硬的大竹篓。右边是卖耗子药的人,他高持一把十字形竹架,有一只尺把长的硕大无比的耗子在上面滴溜溜地爬来爬去,爬上爬下,却始终不敢往下跳。那时的我一点也不怕耗子,我长时间抬头看着,耗子的尾巴很长很长。后来,人群终于松动一些,我往前挪了几步,再一次停滞下来。卖耗子药的被挤开了,和我隔着两三个人。踮起脚尖努力看的话,还能看到耗子的长尾巴在人缝里晃动,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暗暗握住挤在我前面那个高个子女人的长辫子,攥得紧紧的。四周全是人,越挤越紧,越挤越紧。我一点一点往下蹲。我消失了。说不出的安全。

过了很多年,有一次我醒来,对妈妈说:“我做了一个梦。”她温柔地问我梦到了什么,这时才发现她不是我妈妈。于是我什么也不肯说。

见到妈妈是后来的事了。她冲进病房,撕心裂肺地哭喊,对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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