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圈,果然瞅见那人的背影在人堆里晃悠,正要走过去细看,那人却走进了后台,待我走进后台,却再没了人影儿,心说,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头遍开场锣刚刚敲了,整个戏院子灯就暗了下来,一伙子穿西服和长袍马褂的人进了正包厢。待那伙子人坐定,我就楞了,小野就在那边儿坐着呢,再仔细打量,还有几个人物,看样子都不是等闲之辈。小野这么一露面儿,我心口就是一紧,海光寺军营里那些血糊流烂的中国人一个一个的又在眼前冒出来了。我瞟了一眼掌柜的,他正跟老太太聊着戏呢,他的眼神儿不如我,这会儿大概还没看到小野,若是看到了,这场戏他十有###是听不踏实了。我心里念叨,快开戏吧,角儿一出场,掌柜的的眼神就看不到别的地方了。
这会儿,李穿石从正包厢那边走过来,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抹了油的中分头,铮光瓦亮,活像那些租界洋行的买办,倒是挺精神。他一一向老太太、掌柜的问了安,又和我们几个打了招呼。
洗玉见了李穿石自然欢喜,忙问他自己身上的裙子好不好看,李穿石连连叫好。
洗玉又问:“穿石,你这是陪些什么大人物来听戏呀?”
本来李穿石就想在掌柜的面前卖弄卖弄,洗玉这一问,他就更来劲儿了:“真叫你说着了,都是大人物,瞅那个穿西服的是谁呀?”
他指着正包厢那边问洗玉,没等洗玉应呢,他就大着声音说:“那就是市政府的秘书长,我就是跟着他来的,秘书长那边的是东北军第二军王树常的副官,这边的是日本领事馆的桑岛总领事,再这边留着小胡子的,是日本关东军的大佐土肥原贤二,日本驻屯军司令官香椎浩平,在他后边的就是小野,一会儿前清皇上溥仪也要来的……”
叫李穿石这么一“显白”,掌柜的一下子就看见了小野和那几个日本人,脸上立马就不是颜色了,扭头瞟了一眼怀玉,看出来他后悔不应当叫怀玉来的。他叫过李穿石叮嘱:“穿石,我们都是来看戏的,你回到那边去就不用说什么了。”
李穿石是极聪明的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寒暄了几句又奔正包厢那边去了。
掌柜的不时地跟老太太说话,但是眼神儿总忍不住朝小野那边瞟。
怀玉知道掌柜的为难,便对掌柜的说:“爸,要不……这戏……我就不听了吧,我先回去了。”
掌柜的正犹豫,平日耳朵不好使的老太太却听见了,不高兴,大着声问:“戏还没开场呢,怎么就要回去?你这闺女净做没谱的事儿。”
掌柜的见老太太生气了,忙说:“不回去,不回去!都要陪着您老人家听戏呢。”
洗玉也说:“就是,咱们今天是听戏来的,又没犯他们日本人的王法。”
怀玉也只好坐了下来。
可我看得出,掌柜的已经不是心思了。
这功夫,戏总算开场了。先是帽儿戏,《麻姑献寿》,锣鼓点敲得脆响,京胡拉出的曲儿悠悠扬扬,阴阳顿错,十分悦耳。只见舞台上四个仙女抖舞着水袖满台转悠,水水灵灵的麻姑上台“咿咿呀呀”地唱起来:“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近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原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人不老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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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十章(2)
满园子一片叫好声,帽儿戏唱罢了,一个穿着马褂,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上了台,说是代表在天津的留日同学会、同窗会所有的同仁,欢迎日本的老朋友到天津,借广东会馆这个地方一聚,共叙友情。趁这个机会,也向日本国桑岛总领事和驻屯军香椎浩平司令官,还有小野先生表示崇高的敬意等等,都是些叫